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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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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漆黑中,他听到她自语般地说:“晚了……” “不晚……” “我怕……” “你怕什么?……怕那个科长找麻烦?一切有我你别怕……” “我怕你……怕你将来给我气受……我后悔莫及……” “我,会给你气受?……” 他忽然跪下,抱住她的双腿,将脸偎在她身上委屈地呜呜哭了:“你要是忍心害我……我……我一辈子不结婚了……” “唉……”很怜悯的一声长叹,她就抚摸他的头。 男人在这种时刻差不多总是得寸进尺的。他一下子站起来,将她搂在怀里,狂放地就亲她。 “不,你别……” 他却像捧小孩儿似的将她捧了起来,一脚踢开门,进入里屋。 “你疯了!孩子醒了多不好……” “好。他也会觉得好……”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笑逐颜开地瞅着她。 她一动不动,也瞅着他说:“没你这样的……” 他就拉灭了灯…… 第二天早晨,孩子惊诧地发现妈妈和叔叔似醒非醒,依依偎偎地躺在一个被窝里,也钻入了他们被窝。 当母亲的羞得无地自容,脸比山楂还红。一翻身想爬起来,被他一手按住了。 “起那么早干什么?你是自由职业者。今天你就放自己假呗!” 她顺从地又躺下了。复闭上双眼,没勇气再睁开一下。 孩子一手搂着妈,一手搂着他,高兴地问:“叔,从今往后咱们是一家人了吧?” “儿子,你中间插一杠子干什么!”他在孩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往后不许再叫我叔!要叫爸。八、拔、把、爸!第四声,发音得准确!” “八拔把爸!爸,爸爸,爸爸爸……” “好儿子!练习得不错!” 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 她仍闭着双眼,抿嘴强忍住笑,心中荡起一阵幸福的小波涛。 一切似乎又都很对劲儿了,好像本来就该是现在这么回事儿。不是现在这么回事儿倒是太不对劲儿了!昨夜他拉灭了灯以后她的感觉是良好的。幸福不就是一种感觉么?他对她是亲爱的。是不是亲爱很重要。女人最能体味到男人对她们是亲爱的或仅仅不过是“爱”而已。前者后者的区别那可就大了。爱之对于女人,若无亲的感觉和情味,则只能使她们冲动罢了,冲动不是幸福。 她这会儿的感觉尤其良好,再作一次妻子无论如何是很值得的,她想;并对自己曾一度打算孤身生活下去的念头进行嘲讽和批判。那是多么的傻!虽然她是个结过婚的女人,可第一个作过她丈夫的那男人并未曾给予她什么亲爱,一点儿也未曾给予。那男人只不过需要她,更准确地说是需要一个女人,一个白日里侍候他夜里还得侍候他的女奴。他是一个又懒又馋又自私又软弱在“火红”年代什么男人的享乐都想获得什么男人的责任都不想付出的知青队伍中的“少爷”。 “哎,”她慢声慢语开口道,“咱俩得说清楚,咱俩究竟是‘红先黑后’,还是‘黑先红后’啊?” “‘红先黑后’嘛!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 “你再说,你再说!……”她倏地一翻身,一只手拧住他耳朵,嗔怒地瞪着他。 “黑先红后”黑先红后‘就算’黑先红后‘还不成么!……” “就算?怎么叫就算?你这人太缺德……” “好好好,不算,不算……” “不算更不行!照我的话说——我和曲秀娟是‘黑先红后’!天地良心证明是‘黑先红后’!……” “我说,我说,拧疼我啦!我和曲秀娟是‘黑先红后’!天地良心证明是‘黑先红后’!……” “儿子,听见了没有?将来他给你妈气受,你也得替妈证明!……” “我当然证明啦!”儿子开心地嘻嘻笑,随后问,“妈,什么是‘黑先红后’呀?” 她放开他耳朵,说:“就是他上赶着来给你当爸的!” 儿子认认真真地说:“妈,这我愿意作证。我才不喜欢那个人呢!他比叔叔老……” “叫我什么?!” “他比……爸爸老,还镶着一颗银牙!还总爱说‘是的,是的’,还总爱眨巴眼睛……” 姚守义哈哈大笑。 她也难为情地笑了。 这时,有人敲窗:“小曲,小曲,你起了没有?……” 她立刻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捂住儿子的嘴。 “你还没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没呢……韩嫂你有事儿?……” “可不有事儿咋的!你先给我开门,外边冷着呢!” “这……我儿子病了……发烧啊……受不得一丁点冷风……有事儿你说吧,我在屋里听着……” “你儿子也病了?咋整的,赶一块堆了呢!那我告诉你说呀,老赵他住院了!你别心急啊?阑尾炎!阑尾炎你也得去看看人家呀,是不是?现在人家需要你表现这份儿情意嘛!是不是?……我的话你听清没有啊?……” “听清了……” “那你今天抽空儿就去看看人家吧,我替你照应儿子!” “好……我去!……” “那我走了……”一阵脚步踩雪的嘎吱声渐远。 她缓缓坐起,缓缓将双手从他和儿子嘴上收回,探身撩开一角窗帘。 好大一场雪!足有一尺厚。 “谁?……”他问。 “介绍人。”她放下窗帘,呆愣愣地瞧着他。 “什么介绍人啊?” “你装糊涂是不是?!”她像只猫似的扑到他身上,又是打又是咬又是掐又是拧,十八般武艺大显身手。足足发泄够了,她就双手掩面哭了。 他受了惩罚后才明白“介绍人”是“什么”,也就明白了“老赵” 何许人。好情绪从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家庭的小甜蜜小欢乐中狼狈地爬了出来,惭愧地望着她。 “我这算是怎么回事?都是你搅的!贺喜礼物我都收下十几份了!还有你妈送的大花脸盆!……”她边哭边恨恨地数落他。 他环视着屋里。这屋与先前不一样了。新添置了圆桌,茶几,大衣柜,五斗橱;十几份红纸包裹的贺礼放在五斗橱上,茶几上还放着一沓剪好了的金色喜字;墙上,连她与“老赵”的合影都预先挂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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