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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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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并没有穿什么鲜艳的衣服,她穿的仅仅是普普通通的工作服,甚至是洗得有些发白的工作服,可那工作服一旦穿到了她的身上,就不仅仅是干净,而是洁的纯粹,一下子就显得无比的优雅,腰身都衬得恰到好处。在一般人看来,工作服应是很朴素的,可她的“朴素”里却又含着恰到好处的点缀,就在衣领处,陡然翻出来一层粉红色内衣的小花领,这看似“小狗牙儿”的碎边小花领,却给人以豁然开朗一般的艳丽。她肩上很随意地挎着一个“解放包”(那也是一种时髦),那挎的方式首先就显出了一种使人说不出来的洒脱。她上身虽然穿着工作服,下身的裤子却又是那种质地很好的料子做的,看上去崭崭括括,很挺,穿在身上无比的熨帖。尤其是那条裤线,就像是刀刃一般,一下子绷出了含在底子里的优裕!脚下是一双小巧、带襻的无跟皮鞋,小皮鞋亮亮的,仿佛不是从地上走来似的,竟一尘不染!人虽然立在那里,脚跟却稍稍地踮起了一点,就像是天然的弹簧一样,卓然地挺出了女性特有的鲜活、大方。 冯家昌不愿说“你好”。他心里很清楚,用红薯干子喂出来的声音,就是再装“洋”,也学不出那种味来。他只有点头,点头是他的战斗方式。于是,冯家昌决定单刀直入,他微微地笑着说:“看来,人还是有差别的。” 李冬冬弹弹地站在那里,昂着头说:“是吗?” 冯家昌说:“一个大兵,也不值得你这样。” 李冬冬站在那里,两眼发亮,身子很自然地扭了一圈,就像是很随意地看了看自己,又说:“是吗?那我该怎样?” 这一个又一个的“是吗”让冯家昌很不习惯,但也有吸引他的地方。真的,这“是吗”有一种他所不熟悉的、别样的韵味。那不是本地“羊”,那是有“三点水”的“洋”啊!就这样,站在“金月季”公园的门口,冯家昌突然发现,他将要走入的,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他心里说:锤子!既然来了,我就不怕你。 可冯家昌却笑着说:“……一见面,我都有点怕你了。” 李冬冬稍稍侧了一点身子,用调皮的语气说:“是吗?怕我什么?” 冯家昌说:“怕你的‘是吗’。” 于是,李冬冬笑了。 这就像是“杯酒释兵权”,又像是“谈笑中灰飞烟灭”,冯家昌觉得“主动权”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可他喉咙里却是一刀一刀的,竟然有了血腥味! 秋高气爽,公园里游人很少,菊花的香气在砖铺的甬道上弥漫着,小亭的栏杆旁有少许的男男女女在哺喃地说着什么;一些红色的字迹在绿树丛中隐隐约约地闪现;还有一些孩子,在公园的两道上跑来跑去的追逐……两人就那么并肩走着,开初,还都有些不太自然。就那么走了一会儿,李冬冬突然问:“喜欢读书么?” 冯家昌“漫不经心”地说:“也看一点。” 李冬冬瞥了他一眼,说:“看一点?” 冯家昌看出了她眼里的轻视。于是,他不失时机地说:“多乎哉,不多也。” 蓦地,李冬冬说:“你喜欢鲁迅?” 冯家昌看了她一眼,说:“说实话?” 李冬冬说:“当然。” 冯家昌说:“一般吧。一般。” “为什么?”李冬冬一怔。 冯家昌沉吟了片刻,他的头抬起来,望了望天。在这里,天也是陌生的。他觉得这句话极为重要,他怕说错了,一旦说错了,收回来可就难了。终于,他说了三个字: “太锋利。” 想不到,李冬冬一下子兴奋了!她身子弹弹地跳了一下,扭过身来,直直地看着他,说:“太好了!你有自己的思考。” 冯家昌淡淡地说:“我读书不多,也谈不上什么思考。” 李冬冬说:“我喜欢读书。我离不开书。夜里,有一本自己喜欢的书,真好。” 冯家昌没有吭声。走着走着,他总是不由得就走得快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又得赶快稳住步子,慢慢地小步走,这很累人哪。 这时候,李冬冬竟有些天真地说:“还是多读点书吧。《红楼梦》你看过吗?” 冯家昌说:“没有。” 李冬冬说:“毛主席说,《红楼梦》至少要看三遍。我看了五遍,真好嗳。” 冯家昌说:“我是个军人……” 这时,李冬冬马上抢过话头说:“军人也要思考问题呀。 你用什么……“ 冯家昌往下一指,说:“用脚。” 李冬冬愣了一下,吞儿,就笑了,说:“脚么?!” 冯家昌说:“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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