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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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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将村的事若往下说,还有得是呢。可眼下赵德顺老汉一想自家的烂事,右眼皮不由自主跳了几下。他自言自语:“左跳财,右跳灾。”他心里这叫别扭,暗想,摔腿这倒霉的事就算蹚上了,往下还有啥事呢?大儿子国民,是先头老伴生的,在县城教书教得好好的,天上掉馅饼,死拉硬拽让他当副县长,一晃当好几年了,当得头发掉了,肚子鼓了,说话办事圆圆滑滑,全没了当初的实诚劲。再有就是他有个不省心的老婆,南方人,说话叽叽喳喳的,天底下好像就没有她不掺乎的事,不回三将村倒好,她一来了,就跟老太爷似的,说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对,就她一个人明白。国民肩下的一男四女,都是现在这老伴生的,大闺女玉秀,跟着孙家权住在乡里,日子看着还中了,可玉秀一回家就嚷嚷乡里开不出工资,嚷得人心烦。二闺女玉芬,按说该跟着钱满天享福了,可钱家也不省心,事太多。玉芬肩下是二小子国强,本来当兵回来在金矿上干得好好的,都转了正了,不知是咋搞的,乡里三番五次找他回来当村主任。全家人没一个不反对的,为这,德顺还跟家权干了一架,家权也草鸡了,说另择他人吧,嘿,你说活气死人不,国强说自己愿意回村里干,卷起铺盖卷儿回家了,还就走马上任当了村主任。德顺曾跟他说过,说过去讲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眼下乡下讲得是人往外头走,当工人当干部,才有出息,回村里再使劲干,三将村还能好到哪里去。国强眨眨眼睛,动动挺单薄的身子,笑着说爹您咋忘了我是个党员呀。德顺说我没忘我也没少见,现在不是都思想解放了吗。国强往下就不再说啥,打个岔去忙他自己的事去了。要说当爹的嘴虽硬,但心里疼儿子,尤其疼老儿子。国民从念书就在外面,跟这几个又不是一窝的,感情上就差得多。国强除了在部队那几年,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德顺眼皮底下活动,住也住前后院,德顺何尝不想国强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老婆孩子高兴,闲下来还能过来跟爹娘唠唠嗑儿。眼下是不可能了,国强一天到晚忙得跟下山的猴子一样,没一点闲工夫,急得累得小脸瘦得快成狗舌头一条了,德顺真担心把他折腾垮了,到那时老婆孩子指望谁,那不是活把人愁死的事。国强往下,是玉琴玉玲姐俩。玉琴是属马的,是四月初八快晌午头出生的,那时令正是春耕大忙的季节,牲口也是干活干得又渴又累的时候。当时有人就说这丫头是个受累的命,果然,玉琴从小就能干,在家女孩子中又行三,特别能帮着父母操办事,因此,也比旁人多受累。嫁给孙二柱,算是倒了霉了,八辈子的累都受过了,往下,还不知咋个结果呢。玉玲是老末,嫁给了满天的兄弟满河,满河倒是老实,老实得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他俩当初是怎么说成的,德顺老汉一直也不大清楚,只记得那年玉玲去她姐夫刚办起来的加工厂当会计,没去几天,满天就托人来给满河说媒,一下子就成了。这二年玉玲人前人后的,常说满河是个窝囊废,不及他哥满天一个小手指头的。她娘曾说玉玲你咋能当外人面夸大伯子,又贬自己的男人。玉玲说实事求是嘛,你们瞅着,说不定哪天,我就蹬了满河。这事虽然没见她做出来,但让德顺两口子提了着心。玉琴和孙二柱过不到一块儿,那是早晚的事,再加上个玉玲,不是火上浇油瞎凑热闹吗…… 德顺老汉把家里的事在心里理了一遍,并使劲地想从中理出个头绪来。可越理越是乱麻一团,啥主意也冒不出来,都是这正月里伤腿给闹的。 这工夫,太阳就升有一竿子多高了,大地的气温一下子就热了起来,而此时大块地东边的公路上,车辆已经像流水一般走动起来,震天动地,尘土飞扬;身后的三将村街上,人来人往,音乐声起,地摊车摊一个连一个摆起来,跟乡政府所在地的集市一般。南河套那边,隐隐约约地好像有机器的轰轰声,虽然看不见人影,估摸着有人在那干着什么工程…… 赵德顺感到脑袋和眼睛都不够使了,他暗暗问自己,这是咋啦?咋折腾得这么欢实?不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 不知啥时,家里的大黑狗已经悄悄地来到他的身边,并用嘴巴蹭德顺老汉的拐。德顺扭头一看,地边上站着国强媳妇桂芝,桂芝说:“爹,我娘让您回去呢。” 德顺忙瞅着狗说:“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桂芝说:“街上人多,我扶您回去。” 德顺说:“不用,我自己走得了。” 桂芝说:“孩崽子骑车不长眼,你不撞他他撞你,再撞了可不得了。” 德顺说:“我从后街绕过去。” 桂芝说:“后山开石头,堵了路。” 德顺说:“那就从河套撇过去。” 桂芝说:“河套垒坝开稻田,更过不去。” 德顺不由地火往脑门子撞:“那你弄个八抬大轿,把我抬回去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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