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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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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去西藏,是她刚买车那会儿。她在“绿野仙踪”网站上结识了三个网友,都是男的,组成了一个自驾旅行团。这一次,他们改走川藏公路。出发后的第六天,他们在一个名叫“莲禺”的地方,遇上了大面积的塌方。他们在附近的一个喇嘛庙里住了三四天,从一个喇嘛手里带回了那只虎皮鹦鹉。 最接近抵达拉萨的一次,是在一年前。在家玉的怂恿之下,律师事务所的同事组织了一次“纳木错”朝圣之旅。由于兴奋过度,在临出发的前一天,家玉因患急性胰腺炎而住进医院。只能通过徐景阳发回的照片,在网络上追踪着同事们在纳木错的行程。 端午:我有一个藏族朋友,名叫嘉仓平措,在西藏电视台工作。如有缓急,可以找他帮忙。平措的电话是13910815173。 秀蓉:我想恐怕用不着。 秀蓉: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有“命”这回事吗? 端午:说不好。你总爱胡思乱想。 秀蓉:若若怎么样? 端午:还好。 秀蓉:还好是什么意思? 端午:没什么事,就是看上去有点忧郁。 秀蓉: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后悔。 端午:后悔什么? 秀蓉:我们当初根本就不该要孩子。有点太奢侈了。 秀蓉:你到花家舍开会,谁来照顾若若? 端午:我把妈妈和小魏她们接来了。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在花家舍? 秀蓉:鹤浦新闻网上发了消息。那个人,也在吧? 端午:谁? 秀蓉:别装糊涂! 端午:你是说绿珠吗?她在云南。 端午:你在吗? 端午:你还在吗? 端午:随时保持联络。 秀蓉:明天上午十点,如果你有空我们接着聊。 秀蓉:拜拜。 端午:拜拜。 端午泡了一杯Lipton红茶,将他和家玉的聊天记录从头至尾看了两遍。他还是无法确定她现在的状况。她的那些话,充满暗示性,却又像梦一般不可琢磨。甚至就连她现在的行踪,也还大有疑问。当端午问她是不是身处西藏时,她的回答是:“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揶揄的气味十分明显。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无法说明缘由的预感。说不定,此刻,家玉就在花家舍!很有可能和他同住在这栋灰蓝色的小楼里。当然,这不过是他的胡思乱想而已,像春天的艳阳一般诡谲多变。 阳光已经敛去了它的笑容。天空陡然变得沉黑沉黑的。湖边的柳丝被东风拉直,虬龙般的闪电跃出花家舍上空的雨云,在灰蒙蒙的湖面上亮出了它的利爪。“轰隆隆”的雷声跟着滚过来。他看见七孔石桥上有人在飞跑。下雨了。湖面上漾出了一片浮萍般的碎花。沙沙的雨声,在窗下的剑麻丛中响成了一片。 十二点半,他下楼去餐厅吃饭。 大堂里,刚刚抵达的三位诗人,浑身上下被雨水淋得透湿。他们正在柜台前办理入住手续。端午认识其中的两位。为了避免寒暄,他装出没有认出他们的样子,远远地从他们身后一走而过。 5 晚上有一个小型的宴会。三十多位诗人、编辑和记者,在二楼的大包厢里挤满了三桌。花家舍的掌门人张有德没有出席宴会,但他派来了能说会道的助手。她的美貌,由于嘴角的一颗不大不小的痦子,打了一点折扣。代表接待方致欢迎词的,是花家舍新区管委会的主任,也姓张。他一开始就介绍了自己的专业背景:大学学的是英文,硕士阶段读的是比较文学。因此,他在致辞中,夹杂着一些诸如actually、anyway这样的英文单词,还是说得过去的,并不让人反感。但他却刻意隐瞒了自己作为张有德堂弟的事实。他的致辞简短而得体,即便是客套和废话,也使用了考究的排比句式,仿佛大有深意存焉。 端午被吉士强拉到主桌就座。而吉士本人,则谦恭地藏身于包房内的一个角落里;只有在敬酒的时候,他才会在各桌之间来回穿梭。 端午的左手,坐着诗人康琳。他是端午在上海读书时的校友。因取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当年他在上海时最大的烦恼,就是很多男性崇拜者锲而不舍地给他写情书。最近十多年来,端午还是第一次跟他见面。他娶了一位法国籍的妻子,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住过一年。他告诉端午,在布市的一年中,他从未停止过向每一位阿根廷人打听博尔赫斯的故居。所有的人都语焉不详。这让他既伤感,又愤懑。可就在他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返回巴黎的途中,旅行社替他开车的司机才悲哀地告诉他,其实他所住的那家旅馆,就在“那个瞎子”的隔壁。 坐在端午右边的是诗人纪钊,也算是老朋友了。可端午一直找不到机会与他说话。此刻,他正在与邻座的一位池姓美女诗人,谈论着不久前的“阿格拉之旅”。他是如何夜宿“西克里鬼城”;从孟加拉湾长途奔袭而来的斯里兰卡虎蚊,是如何让他发起了高烧;一天夜里,一只孔雀如何通过敞开的窗户,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他床前,并试图与他交谈;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中国诗人,又是如何被泰姬陵的美惊得涕泪交流…… 如今,诗人们在不大的地球上飞来飞去,似乎热衷于通过谈论一些犄角旮旯里的事来耸人听闻。这是一种新的时尚。也许只有人迹罕至的异域风情,才能激发他们高贵的想象力吧。那些刚刚迈出国门的人,傻乎乎地动辄谈论美国和欧洲,差不多已经成了一件丢脸的事。 徐吉士显得一脸疲惫,可还是举着酒杯,陪着痦子美女,挨个敬酒。同时,他也在物色饭后一起去酒吧聊天的人选。当他来到端午身边的时候,把嘴附在他的耳穴边,低声嘱咐了几句。人声嘈杂,端午几乎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当然,也不需要听清楚。 饭后,他们再次前往湖对岸的酒吧街。 同行的四位,端午都有些陌生。由于大堂的柜台不能提供足够的雨伞,端午只得与吉士合撑一顶。两人谈起昨晚的事,吉士仍在不停地抱怨。昨晚他带走的那个胖胖的“伪空姐”,其实也不怎么样。嘴唇上满是坚硬的暴皮,弄得他很不舒服。 湖中的长堤上亮起了灯。迷蒙的灯光在细雨中显得落寞。吉士说,他本来也叫了康琳,可他推脱说,他现在的心情已不适合任何形式的享乐。语调中颇有厌世之感。端午想起了家玉,只是不知道她所待的地方,现在是不是也同样下着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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