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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摸了摸秦静的额头,秦静啪地打中了我的手,我们都咯咯地笑起来。大家都有一点头脑发热了。

  我们花了四十五分钟到达甲臭塘村。村里的狗狂吠起来。有的屋里亮起了灯。三三两两的灯光也为我们勾勒出了一个没有臭塘、只有荷花飘香的安详的小农庄。我根本就没有下车,一是怕狗,二是我判断肖志平不在这里。肖志平是工人。他住在工人村。结果正如我判断的,乙臭塘村才是工人村。但是朴实善良的老农民一定要给我们煮荷包蛋吃。他们说要不是他们亲眼所见,谁相信现在的医生还会在天气不好的深更半夜,淋得透湿,寻起病人来治病?农民摸到我们救护车门口来了,说你们真像毛主席派来的。

  老何说:“大爷,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过世了。”

  秦静抢白老何说:“人家知道。人家说像呢,又没有说就是。”

  很不容易,我们离开了甲臭塘村。赵武装和司机的口袋里被塞满了鸡蛋。司机一坐,鸡蛋碎了。司机触电般地跳起来,笑着说:“我日他妈!多新鲜的鸡蛋,农民伯伯的一片心意,我竟坐了一屁股。”

  小刘冷不丁说:“都凌晨两点了。”

  秦静说:“什么意思?”

  小刘说:“没有什么意思,指出一个事实。”大家都快乐地笑起来,原来小刘也是一个有一点幽默感的人。特殊的时刻真好。我这才开始真正地认识我的同事们。

  我说:“秦静,你别故意引开话题。病人不在甲臭塘村。”

  秦静噎了一下,狡辩说:“那也不一定就在乙臭塘村。”

  原来秦静也是很会斗嘴的,看来是过去平淡的日常生活埋没了她。我说:“好吧。那就到乙臭塘村再说吧。”

  想不到的是肖志平真的不在乙臭塘村。我们找到了他的家。把他的老婆孩子从熟睡中叫醒。他的老婆是一个农村妇女,迷迷瞪瞪地擦着嘴角的哈拉子,好半天弄不清楚我们的来意,她的小孩子在一边拼命地嚎哭。肖志平不在家,也不在村里,他在厂里,厂里有单身宿舍,有他的老乡,他住在那里。那里离这里坐公共汽车得一个半小时。我们恼火地质问农村妇女:“你男人为什么不住在自己家里?”

  农村妇女说:“不为什么。”

  看来生活就是这样:就是有人可以不为什么不居住在家里。我们的确幼稚无知。

  我垂头丧气地靠在墙上,对身边同样蔫头耷脑的秦静有气无力地说:“你赢了。”

  秦静说:“我但愿是你赢了。”

  我说:“居然有人经常不住在家里。”

  秦静说:“不可想象。”

  赵武装说:“现在可以说你们幼稚了吧?赶紧工作吧!”

  老何背起喷雾器不由分说地将肖志平家里大肆消毒。小刘给女人两只采粪样的小纸盒,要求她和孩子解一点大便装在里头。女人说:“屙不出来。”

  小刘说:“那是不行的!”

  女人哀求说:“实在屙不出来。”

  小刘说:“想一点办法!”

  女人的倔强劲上来了,说:“这又不是别的什么事情,可以想办法的。”

  小刘说:“哎,我们找你爱人都找了一夜了,送医送药上门,你还这态度?大便去!”

  女人哭了起来,叫道:“说这样一些话做什么?屙不出来就是屙不出来。我们又没有病,又没有麻烦你来给我们检查,做什么像讨债的。”

  我和秦静都跑过来帮助小刘。我说:“你这个女人好不懂事。你不配合,耽误的是你爱人。他现在分分秒秒都有生命危险。”

  女人一听,呜呜地大哭起来,说:“医生,你们快去救他吧。”

  我说:“还哭什么?快去上厕所呀!”

  秦静和小刘帮腔说:“是啊是啊。”

  女人抱起孩子,提着裤子跑了。过了一会儿,拿了两只采样盒来送给小刘。小刘说:“说拉不出来的,怎么还是拉出来了?只要人是活的,就还是可以想办法的吧。”赵武装说:“好了,小刘。赶紧上车吧。”

  到了车上,赵武装又开始教导我们,他说:“好家伙,说你们幼稚吧,你们也够得理不饶人的了。要学会见好就收,拿到粪样就算了,你要是非得讨回道理不可,那你态度不好的名声可就出去了。”

  小刘说:“哦,当医生的就该倒霉一些。”

  秦静说:“好了。我们现在应该操心肖志平到底在不在单身宿舍的问题了。”

  赵武装肯定地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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