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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罗纬芝说:“我单听说有民间工艺美术大师,有民间曲艺大师,还有民间厨师什么的,医生的所谓民间,是否就意味着没有行医执照?”

  李元说:“很深刻吗,一语中的。我们的确是没有执照。但这不妨碍我们医好病,比如您自己就是例子。要知道,这世界上的第一个医生,一定是没有执照的。”

  罗纬芝说:“你这个看法我真是万分赞同。我在吃白娘子之前……”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大笑起来,说:“多吓人呀,吃白娘子——好像我是妖怪似的。你能告诉我白娘子的真实名称吗?”

  李元说:“当然可以。”

  罗纬芝说:“请讲。”她直觉到终于触摸到了重大秘密的核心。

  李元一板一眼地说:“白娘子的真实名称叫白素贞。”

  罗纬芝咂巴着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要保密。”

  李元说:“把白娘子全面用于临床,我们还有极为漫长的道路。在这之前,我们只能继续称呼它为白娘子,恳请原谅。”

  罗纬芝说:“能理解,我今后不问你了。好吧,接着说。在吃白娘子之前,我已经吃了很多西药,但是,药石罔效。我当时以为我就要死了,我收到了身体发出的确定无疑的死亡信号。我相信那些死于花冠病毒的人,都经历过了这过程。从这种病毒一侵入人体,病人就滋生强烈的绝望。这是一种身体从未识别过的东西,非常恐惧,更增添了这种无助感。”

  李元说:“这是机体免疫系统的集体失语。它们迷茫混乱了。”

  罗纬芝说:“但白娘子一进去就不一样。马上感觉援军到了,天降奇兵。”

  李元含笑不语。

  罗纬芝有点奇怪,说:“我说的这么热火朝天的,你怎么好像无动于衷?”

  李元说:“这些感觉对你来讲,肯定很稀奇。但对我们来说,司空见惯了。”

  罗纬芝问:“你们是谁?”

  李元说:“我和我的导师,还有我的同伴们,师兄弟们。注意啊,没有师姐妹。”

  罗纬芝嗔怪道:“谁管你有没有师姐妹!”心里倒很受用。又说:“一群没有执照的医生吗?”

  李元说:“可以这么讲。对于治病来说,执照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疗效。如果没有白娘子,就是把一卡车执照都摆在你面前,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当然了,我没有丝毫贬低医疗执照的意思。只不过,凡事皆有例外,我们是另辟蹊径。”

  罗纬芝很好奇:“你们蹊径的核心内容是什么呢?”

  李元突然把话题岔开说:“如果我看得不错,您的左手中指上戴着的这枚戒指,是一枚钻戒。”

  罗纬芝说:“的确是钻石。”

  李元说:“这证明您未婚待嫁。”

  罗纬芝一箭双雕地反问:“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呢?”她当然很希望李元说:“这和我有关系了。如果您的钻戒戴在无名指上,我不就没有机会了吗!”

  没想到李元完全不解风情,回答:“您不是问我核心内容吗?咱们就从钻石讲起好了。”

  李元说着,拿起了刚才服务生点菜时遗落的一支铅笔,问:“你当年的化学成绩若何?”

  罗纬芝见话题不是自己希望的方向,不觉沮丧,说:“一般般。怎么又扯到化学上了?”

  “因为人本身就是一个化学工厂,一根大试管。”李元笑嘻嘻地说。他笑的时候,原本就很俊美的嘴型,格外引人遐想。

  服务生前来询问要喝何种饮料。罗纬芝问:“有鲜榨的果汁吗?西柚或是澳洲的奇异果?”

  服务生低头顺目回答:“没有。进口早已停了。没有西柚,没有新西兰的猕猴桃。”

  罗纬芝说:“我单知道出口停了,怎么进口也停了?”

  服务生答:“这很简单啊,因为没有船肯到中国来。我们出不去,人家也不敢来。”

  罗纬芝愣怔,想了一下,主要是周围温雅的环境,让她一时间忘记了瘟疫的酷烈。她感到自己的要求奢侈而不合情理,不好意思说:“那我要矿泉水。”

  “对不起小姐。没有矿泉水。运输很紧张,矿泉水都是配给,早已断货了。”服务生的头垂得更低了,好像那是他的过错。

  罗纬芝退而求其次:“那你们有什么水呢?白开水有吧?”

  “蒸馏水。我们有蒸馏水。很纯净,自家利用冷凝设备制作的。”

  “好,蒸馏水吧。”罗纬芝答。

  还没等服务生询问,李元微笑着回答:“一样。蒸馏水。”

  过了一会儿,两杯像水晶一样纯净的蒸馏水,斟在郁金香状的葡萄酒杯中被端了上来。

  “对不起,这种杯子原来不是用于盛水的,但本店现在只有这种杯子了。不好意思,请多包涵。”难得有客人来,服务生一边饶舌,一边上菜。

  两人又一次以水相碰,互道了平安和感谢。李元摇晃着酒杯中的清水说:“你知道它们是什么?”

  罗纬芝说:“刚才不是说的明明白白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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