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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不许去!”

  她走到霍光榻前跪下,霍光忙要闪避:“成君,你如今怎可跪我?”又对霍禹他们说,“快扶你们妹妹起来。”

  霍成君跪着不肯起来:“云歌和我,爹爹只能选择一个。爹若救她,从此后就只当没生过我这个不孝的女儿。”

  她语气铿然,屋里的人都被唬得愣住。

  霍光伤怒交加,猛烈地咳嗽起来,霍禹急得直叫:“妹妹!”

  霍成君却还是跪着一动不动。

  霍光抚着胸说:“他们不知道云歌的身份,你可是知道的,你就一点不念血缘亲情吗?”

  “云歌她念过吗?明知道许平君和我不能共容,她却事事维护许平君!明知道太子之位对我们家事关重大,她却处处保护刘夷!明知道皇上是我的夫君,她却与皇上做出苟且之事!明知道刘贺与我们家有怨,她却盗令牌放人!这次她敢盗令牌救人,下次她又会做什么?爹爹不必再劝,我意已决,从今往后,霍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霍光盯着女儿,眼中隐有慑人的寒芒。霍禹三人吓得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霍成君却昂着头,毫不退让地看着父亲。

  半晌后,霍光朝霍成君笑着点头:“我老了,而你们都长大了。”转了个身,面朝墙壁躺下,“你们都出去吧!”语声好似突然间苍老了十年。

  霍成君磕头:“谢谢爹爹,女儿回宫了。”

  几人走出屋子后,霍山笑着问霍成君:“云歌究竟是什么人?不会是叔叔在外面的私生女儿吧?”

  霍成君笑吟吟地说:“二哥倒挺能猜的。管她什么人呢!反正从今天起,她和我们再无半点关系。”

  霍山点着头,连连称好。

  霍禹冷着脸说:“娘娘,臣就送到此处,先行告退。”

  霍成君委屈地叫:“大哥,云歌和我们结怨已深,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也帮着她吗?”

  “云歌的生死,我不关心,可父亲卧病在榻,身为人子,你刚才做的,过了!”

  霍禹大步流星地离去。霍成君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突然扭头,快步跑出了霍府。

  刚出霍府就有人迎上来,她一边上马车,一边问:“皇上知道云歌闯山了吗?”

  “刚知道。”

  霍成君身子一滞,屏着呼吸,幽幽地问:“皇上什么反应?”

  “皇上十分惋惜,感叹孟大人夫妇伉俪情深,加派了兵力,希望还来得及搜救到孟夫人。”

  霍成君长长地出了口气,全身轻快地坐进了马车,舒畅地笑起来。看来刘询这次动了真怒,杀心坚定,云歌也必死无疑了。

  ***

  许平君回宫后,立即命人准备香汤沐浴,传来宫里手最巧的老宫女,帮她梳起最妩媚的发髻,又让宫女们把所有衣裙拿出来,挑出最娇俏的。装扮妥当后,所有宫女都称赞皇后姿容明丽。

  镜中陌生的自己,原来也是妩媚娇俏的。

  那个人是她的夫,她以为他要的是相濡以沫。从未想到,有一日她也会成为“以色事人”者。

  窈窕的身影穿行过漫天风雪,飞扬的裙带勾舞着迷离冶艳。

  刘询抬头的一瞬,只觉得素白的天地顿成了落日时的纸醉金迷。明媚艳丽,令人不能移目,可心里却莫名地骤然一痛,未及深思,柔软的身体仿似怕冷一般缩到了他怀里:“皇上可受惊了?”

  仍带着沐浴后的清新,他不禁将头埋在她的脖子间深深嗅着,她畏痒地笑躲着。他因生病已禁房事多日,不觉情动,猛地抱起了她向内殿行去。

  鲛绡帐里春风渡,鸳鸯枕上红泪湿。

  他热情似火、轻怜蜜爱;她曲意承欢、婉转迎合。

  她将他心内的空洞填满,他却让她的心慢慢裂开。

  云雨缓收,风流犹存。

  她在他怀里软语细声,过往的点滴趣事让他笑声阵阵。笑声表达着他的欢愉。

  当“云歌”二字时不时融在往事中时,他仍在笑,可笑声已成了掩饰情绪的手段。

  许平君含泪央求:“皇上派的人应该妥当,可臣妾实在放心不下云歌,求皇上派隽不疑大人负责此事。”

  刘询凝视着她,笑起来,起身穿好衣服,欲离开。许平君抓住了他的衣袍,跌跌撞撞地跪在他的脚下:“皇上,臣妾求您!臣妾求您!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派隽不疑去搜救。”

  看着她陌生的妩媚俏丽,刘询一直压抑着的怒火突然迸发。事不过二!云歌愚他一次,连她也敢再来愚弄他!

  “你是为云歌而求?还是为孟珏所求?”

  “臣妾……臣妾同求。”

  刘询脚下使力,踢开了她的手,讥嘲道:“孟珏和你还真是好搭档。”

  许平君愕然不解,心中却又迷迷蒙蒙地腾起了凉意。她爬了几步,又拽住了刘询的衣袍:“孟珏与臣妾是好朋友,孟珏自和皇上结识,一直视皇上为友,他为虎儿所做的一切,皇上也看在眼里,求皇上开恩!”

  刘询冷笑着说:“朕看在眼里的事情很多,你不必担心朕已昏庸!你以为我不知道孟珏在背后捣的鬼吗?他将我害进大牢,差点取了我的性命,还假模假样地对我施恩。还有,你的未婚夫婿欧侯是如何死的?你要不要朕传仵作当你面再验一次尸?”

  她仰头盯着他,在他冷厉的视线中,她的脸色渐渐苍白:“他……他……他是被我……我克死的。”

  刘询大笑起来:“他倒也的确算是被你克死的,他不该痴心妄想要娶你,否则也不会因毒暴毙。”

  许平君身子簌簌直抖,紧抓着他的衣袍,如抓着最后的浮木:“他……他是中毒而亡?”

  刘询微笑着说:“此事你比谁都清楚,你不是不想嫁他吗?还要问朕?”

  她的手从他的袍上滑落,身子抖得越来越急,瑟瑟地缩成一团。

  刘询眼中有恨意:“朕一直以为你良善直爽,不管你有多少不好,只这一点,就值得我敬你护你,可你……你毒杀未婚夫婿在前,计谋婚事在后。”他弯下身子,拎着她问,“张贺为何突然间要来给我说亲?我以为的‘天作姻缘’只不过是你的有意谋划!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可以任你摆弄于股掌?刘贺的事情,你有没有参与?我虽然知道了你之前的事情,但想着你毕竟对朕……”刘询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手越掐越紧,好似要把许平君的胳膊掐断了一般,“……朕也就不与你计较了!可你竟敢……你倒是真帮孟珏,为了孟珏连朕都出卖!”

  许平君泣不成声,身子直往地上软。

  刘询扔开了她,她就如一截枯木,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刘询一甩衣袖,转身出了殿门,七喜匆匆迎上来:“皇上去……”

  “摆驾昭阳殿!”

  “是!”

  不一会儿,宣室殿似已再无他人。宽广幽深的大殿内,只有一个女子趴在冰冷的金砖地上,间或传来几声哀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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