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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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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昭媛!”惠妃眼看皇后脸色愈见阴沉,耐不住回身喝止。薛昭媛倒也暂且罢休,却仍拿挑衅的目光睨住宸雪不放。 惠妃略一沉吟,向秀眉深蹙的皇后躬下身去,“皇后娘娘,今日之事,虽说人证物证俱在,到底还有颇多疑点未曾查明。事关娘娘与皇嗣安危,桃仁之事,不得不慎重处置。依妾之见,不如把制杏仁酥的宫女收押掖庭狱审问。慕容昭仪毕竟嫌疑重大,可先禁足毓宸宫中再作打算。” 芳吟与绿绮相识日久,甚是亲厚,眼见绿绮身陷重罪、无力自白早是心焦不已,听得绿绮要被下狱拷问,一急之下顾不得许多,转身便向涵柔跪倒,“娘娘!绿绮是清白的!奴婢愿以性命担保,绿绮绝不会谋害娘娘!”话音未落薛昭媛厉斥出声,“阖宫的主子都在,哪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儿!以性命担保?你算什么东西!” 涵柔瞥一眼堂下趾高气昂的妩媚女子,淡淡吩咐,“吟儿,你起来。”旋即抬首向淑妃,容色淡定,“皇上钦命淑妃署理六宫事务,不知柳姐姐怎么看?”淑妃道:“妾以为,惠妃所言甚是。昭仪若无力自白,便只有委屈昭仪禁足待罪,听候查问。”涵柔点一点头,敛眉不语。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皇后下旨发落,殿中沉沉如风雨将至,不闻一点儿声息。 良久,涵柔终把目光移向宸雪,眸中是辨不清感情的复杂神采。 “宸雪……”一声低唤。 宸雪坦然不避她的目光,一如此前千百次静默相望,四目相对、视线相交。她微微摇头,语声低弱,“不是我……我没有。” 仿佛,经历了关乎生死的艰难抉择,又似乎,并不曾有一瞬的犹疑。 低微的话语轻得连自己都不能听清,宸雪却在顷刻间读懂了唇齿翕合所吐出的单薄字句,每一字都积攒了三春的融融暖意—— “我信你。”她恬静地微笑,双目灼灼隐见泪光泫然,回应着深深的欣慰与感动。 涵柔略微牵了牵嘴角,很快移开眼去,正色道:“二位姐姐所言确有道理,只是,今日之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昭仪怀着身孕,贸然软禁查问到底于安胎无益。杏仁桃仁本就相似,许是宫人一时失手、混淆了也未可知,如何就是蓄意谋害?若大肆追查,为无心之失闹得阖宫不宁,又有什么好处?近来我孕中总觉倦怠,不愿见得这许多事。” 众人怔了一怔,才意识到皇后竟是要一力压下桃仁之事,心中各自惊疑。薛昭媛按捺不住抢先扬声道:“娘娘!事关皇家血脉安危,如何轻易略过不提?”涵柔冷冷迫视薛昭媛,直至傲然相对的华服丽人心有不甘地垂下头去,才徐徐开口,“就算今日之事当真是有人蓄意谋害,针对的也并非薛昭媛。我尚且不疑心,薛昭媛如此紧抓不放是做什么?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若不是总有居心叵测之人有意推波助澜,宫中哪有这许多风波?” 薛昭媛听出涵柔话中所指,讪讪的不再做声。诸妃见皇后心意已定,昭媛自讨了个没趣,再无人敢出面劝阻,皆诺诺俯首称是。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往后再不许有人提得一句半句,扰乱后宫安宁。” 这厢风波刚刚止息,忽听殿外太监扬声通报,“皇上驾到!” 涵柔一惊,忙离座起身率诸妃迎上前去。皇帝大步迈入殿中,颇有急切之意,近得前来一把将涵柔托起,语带埋怨,“说了多少回,有着身子的人,何苦拘这些礼数!”涵柔轻声谢过,挣开他的手垂首站定。皇帝伸手向一旁的宸雪虚扶了一把,扬声道:“都起来吧。”重又转向涵柔,关切有加,“听说出了点事情,便急急赶过来,没有事吧?” 涵柔显出温润的笑意,“虚惊一场,并没有事。底下人做事不仔细,无心之失罢了。”皇帝伸手握住她一双柔荑纤纤,语声沉沉透出隐约的森冷意味,“真的只是意外吗?关系着我们的孩子,皇后莫要隐瞒。” 涵柔心上一紧,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得体地微笑,“孩子的事,妾怎敢疏忽大意?真的只是意外。” 未央宫。 “怎么样,没有事吧?”照料皇后身孕的方太医才将诊脉的手自涵柔腕上移开,涵柔耐不住已是急切发问,难掩眉间焦急。太医躬身道:“娘娘不必忧虑。酥中桃仁分量不重,对胎儿无甚妨害。脉象上看胎气稳固,娘娘大可安心。” 终于完全放下心来,涵柔轻吁了口气,抚着小腹显出一点温柔的浅笑,生怕这来之不易的珍宝会在不经意间烟消云散。 芳吟引了太医下去领赏,景珠挨近涵柔身侧,轻声唤道:“娘娘……娘娘当真确信并非慕容昭仪所为?毕竟……” 笑颜瞬息凝固,一颗心直沉下去,涵柔犹搭在腹上的一只手不觉僵冷。她闭上眼遮盖住眸中神采,良久,轻轻开口,话音喑哑,“查。莫惊动旁人,你悄悄地去查清楚了——究竟是不是她支使绿绮所为。” 景珠神色一凛,轻轻应了声“是”,指上一凉,垂下的手却骤然被涵柔攥紧。 指尖微微颤抖,那样无力,仿佛从旁人身上才能汲取到安定内心的力量。恍惚连光阴都悄然凝滞,她才终于吐出一声低叹,轻如自语,“罢了。我信她……我要信她。” 再抬首时已藏起一切无助与软弱,涵柔眸光雪亮,“昨儿是谁先说起要到毓宸宫去的?”景珠怔了一怔才回过神来,凝神思量一番,吐出沉沉三字,“薛昭媛。” 薛昭媛……难道,是薛昭媛吗?起头的是她,挑拨的是她,煽风点火的是她——可是,她若真有这样的心机,会如此张狂无所顾忌吗? 但,还会是谁呢?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宫装女子静默而立,单薄的背影颇有几分寥落之意。 随侍的婢女轻声劝道:“娘娘,夜风大了,进屋里去吧。” 她答的却是不相干的话,“我低估了皇后。” 那宫女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嗓音,“下一步,该怎么做?” 背身立着的女子淡淡笑了一笑,容颜隐没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一计不成,只好静观其变。再动手的话,弄不好要露出破绽。二人现为犄角之势,谁失了孩子都不好。就保她们平安生产,再看二虎一山吧。” 第十五章 长夜未明 日子就这般波澜不惊地过了下去。皇后严令之下,桃仁风波就此平息,皇后与昭仪各自安胎待产,宫中未曾再起波折。入得七月里,涵柔行动渐渐不便,一应事务皆付与淑妃打理。于是柳淑妃独当一面,涵柔乐得清闲,连嫔妃每日例行问安都推作了五日一回。 经当日一事,患难之中见真心,涵柔与宸雪愈发亲密起来,素日无事只凑在一起裁制婴孩衣裳,谈论育儿之道,朝夕相处犹难舍难分,深情厚谊不知羡杀多少旁人。 李太后辞世已过一年之期,宫中不再禁乐。八月十五,阖宫大庆中秋佳节,设宴于承泰殿。 申时,帝后携手步入殿中。诸妃按品大妆早已恭候多时,此刻齐齐俯身下拜,山呼万岁。昭仪有孕在身,只垂首为礼。涵柔近八月的身孕已是大腹便便,皇帝先搀着她坐于御座之东,才向众人道了“平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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