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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显庆带领着几名侍卫正守候在皇宫西门通往临安城内的护城河外,忽然一眼瞥见祁舜的黑色身影迅速穿过守门侍卫的阻拦飞奔而出,虽然不明就里,但显庆料想是发生了极其特殊的事情,急忙令几名侍卫翻身上马,沿着祁舜的去路追赶出宫保护祁舜。

  和祥气喘吁吁赶来将情况向显庆说明,另几名侍卫没有料到宫中瞬间会发生如此诡异的事件,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显庆听了和祥的叙述,顿时大惊失色,顿足叹道:“这可怎么好!既没有落水,也没有找到人,难道庆安长公主变成神仙飞走了不成?万一庆安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受罚事小,皇上岂不是……”他说到这里,接连吐了几口唾沫,才说,“希望公主平安无事,大家多活几天吧,你们还不各自分头去找!若是找不到庆安长公主,也不必再回来见皇上了!”

  那些侍卫知道庆安长公主诡秘失踪,事态严重非同小可,亦知祁舜最近性情喜怒无常,不敢稍作停留,急忙各自散开,带领一队人马向城中不同方向飞驰而去。

  城外更鼓敲击四下时,云萝忽然听见附近皇宫角门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情急中忙蹲在灌木丛中,把自己藏起。她身姿原本柔弱娇小,粗心的小内侍们刚才提着灯笼来寻人,竟然不曾发觉她的背影,才将讯息误报给和祥。

  御河边依稀闪现一个高大的人影,云萝从花丛旁轻轻站起,借着远处宫苑廊檐下彻夜点燃的灯盏,看清那来人的面孔。他神情疲惫,手提一盏羊角避风的宫灯,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向御河畔走过来。她怔怔地看着他,泪水不知不觉沿着面颊滑落。

  祁舜缓缓走近御河,发觉花丛间多了一个娇弱纤细的身影,黑眸中霎时迸发出掩饰不住的惊喜,飞快地走向她藏身之处,凝视着她,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道:“你一直在这里?显庆他们在宫外找了你整整两个时辰。”他绝口不提自己深夜狂奔策马出宫寻找过她,在毫无收获之下回到中宫殿,竟然不知不觉向御河行来。

  云萝仰头看着他,发觉他的眼神中毫无半点刚才的冷酷和绝情,如同三个月前她所认识的他一样,只有体贴、关心和温暖,甚至还带着一抹担忧解除后的释然之色,她心底犹豫不决,没有立刻回答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后退一步,将视线转向漆黑的御河,说道:“临安皇城不是剑湖宫,深更半夜,你一个人在宫中行走多有不便,你应该回西苑去。”

  云萝听见他云淡风轻的口气,心头掠过一阵痛,移动脚步向西苑方向行走,看向前方回答说:“我记下了,是我不该在宫中乱走。如果大家都不希望我回临安,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依旧回剑湖宫去。”

  她忍痛说出这番话,心头却还在隐隐期盼着他能够转变态度。

  不料,他仿佛无动于衷一般,言语间毫无挽留之意,淡淡道:“也好。”

  这句“也好”让云萝的心几乎彻底绝望,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飞奔着离开御河畔。她的身影迅疾飘忽,粉红色的衣带在夜风中轻扬荡起,如一只颤抖着扑向地面的断翅蝴蝶,虽然在勉力飞翔,却已失却了方向。

  忽明忽暗的夜色中,她跌跌撞撞地走到西苑南窗外的芭蕉林,猛然想起他昔日征战归来,黄昏时分静静站立在芭蕉林中聆听她弹奏琴曲的情形,心头一阵恍惚,脚下一滑,摔倒在林外的一座遍布鹅卵石的小石桥上。西苑外人迹罕至,此时又正当夜深人静,她料想不会有人出门来搀扶自己,想勉强支持着站起来,右脚踝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感,她咬紧牙关没有呼痛,只是伏在冰凉的石桥拱级上低声啜泣。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时,石桥拱面渐渐现出一个熟悉而高大的人影,他仿佛犹豫了很久,终于弯腰向她伸出一只手,声音低沉说道:“是不是扭伤了脚?”

  云萝没有抬头,青石的冰凉渐渐透过她的衣衫、沁入她的心底,这冰冷的感觉让她早已失去了再与他说话的勇气。右脚传来的刺痛感一阵强过一阵,她咬着下唇,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想伸手抚摸揉捏一下脚踝以缓解那痛感。

  他看着她尝试努力的动作和眼中流露出的痛楚,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问她:“很疼吗?要不要我送你回西苑去?”

  云萝缓缓抬起头,轻柔说道:“我不疼。如果三哥想帮我,就请转告西苑的侍女,让她们来接我回去。”

  她的声音并不大,咬字却极清晰,那一声“三哥”如同一把尖锥直刺入到他的心底,他黑眸中的神色遽然变化,燃着怒火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想将她在黑暗中吞噬掉。

  她静静看向月影斑驳的地面,躲避着他的注视,心中只剩痛意。

  突然之间,他如同饥饿的猛兽扑向眼中窥伺已久的猎物,闪电般迅疾地迅速俯身下来,用力将她抱入怀中,紧紧地圈住她瘦弱的肩胛,那力度大得惊人,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拆散一般,他用颤抖的低沉音色说:“不许这么叫我!我不许……”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绝望和疯狂,云萝跌入他的怀抱,脑海中霎时一片恍惚,她隐约听见他在说话,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她的泪水落得更加迅疾,他的怀抱却依旧是那样温暖、那样让人留恋,即使明知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刚刚和别人恩爱缠绵过,那一份熟悉的淡淡熏香气息居然丝毫不曾改变,仿佛依然只专属于她一人所有。

  云萝幽幽地抬起眼,泪眼婆娑着静静地看着他,注视着他深沉、完全不透露情绪的眼眸,压抑着泪水说:“那我应该叫你什么?这些不是你想要我做的吗?是你要我忘记过去那些事情,是你说过去的一切都是你一时糊涂……”她说到这里,不得不举手用力压住胸口,却无法阻止胸口沉闷的绞痛,再也说不下去。

  他一动不动地听着她说话,面容没有表情。过了许久,他的声音终于清晰了些,语气也镇定下来,“我说过,只许你叫我的名字。”

  在他犀利而痛楚的眼光逼视之下,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将心底的痛一起都对他宣泄出来,“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是你真心想要的人,我不能帮你做任何事情,也不能给你什么帮助。可是,假如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当初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你可以阻止我、打消我的念头,不至于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他眸光带着深沉的痛楚,将她的手腕握得很紧,紧得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他的十指深深地嵌进她的手腕上,掌心却不停颤抖,英俊的脸孔因为压抑到极限而表情僵硬。

  她恍若不觉,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直视着他,既没有呼一声痛,也不开口要求他放手,任由泪水沿着双颊滑落,哽咽着说:“我的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过,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我会自己离开,但是请你告诉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你会突然变成这样?花溪的你,和现在的你,我究竟应该相信谁?”

  他的眼神迸射出痛楚而隐忍的光芒,僵着声音说:“当日你既然对我许过诺言,若是真的信我,又怎会有此一问?”

  云萝此时此刻心中早已无所顾忌,凄然反问道:“你已经不在乎我了,还要我信守什么诺言?那个诺言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

  祁舜伸手捧起她的小脸,他的吻重重地落下来,封住她的唇,这转瞬之间的变化让她几乎无法反应过来,泪水溢满了她的双眼,她感觉到唇间传来的疼痛,只能无力地垂下眼睑,纵容他对自己的放肆。

  突然之间,他猛地用力将她从怀中一把推开,仿佛她是一块刚出炉的烫手山芋,唯恐躲避不及一般仓皇疾步退后。

  云萝猝不及防之下再一次跌倒在石桥上。她缓缓抬头看向祁舜,见他的脸色在远处幽晦宫灯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如同鬼魅一般,心中泛起无限迷惘,她紧咬了下唇,努力忍痛扶着石桥栏杆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西苑宫门走过去。

  这一次,祁舜没有伸手扶她,他漠然看着她艰难行走的背影,说道:“明日一早,我会让御医去西苑看你。”

  云萝没有回头看他,径自前行叫醒值守宫门的小内侍,那内侍见她脚踝受伤,急忙通传西苑侍女们前来搀扶她。

  祁舜独自站立在芭蕉林外,直到众人忙碌完毕、西苑宫门禁闭之后才独自离去。

  清晨,几名御医奉命前来诊视云萝的脚伤,侍女们替她敷上消肿止痛的药,劝她好好休息,但云萝似乎毫无倦意,沐浴更衣后,还愣愣地睁着双眼,静卧在锦榻上。她仿佛听侍女传报月芷前来看望自己,依旧保持着静卧的姿势。不久果然见月芷袅袅娜娜而来,坐在她的床头叙说别后情景。

  月芷与云萝年纪相仿,为人机变圆滑,善于逢迎,在宫中人缘极好,昔日风菲未嫁之时,在风菲与月芷间,云萝相对而言与月芷交好一些。如今两人都是待嫁的长公主,境况相类似,月芷难免有许多惆怅之言对云萝抒吐。虽然月芷更多的是出于试探而非真心,云萝仍是耐心听她说话。

  月芷上上下下打量了云萝一番,才道:“你出宫这些时候,我常常和母后、母妃说起你,如今转眼就到年底了,就算是流年不利也会很快过去,年关时母后必定会接你回宫的。听说你这次回临安是因为皇兄有事诏见,他有没有告诉你究竟是为什么事情?”

  云萝不知祁舜如何对外人讲述诏她回京之事,摇了摇头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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