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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云萝只觉一阵胸闷气短,她虽然很想大声质问他,为什么在短短三月内他就宠幸了两名舞姬,为什么将她抛弃在剑湖宫不闻不问,为什么一边对她许诺今生决不再喜欢别的女子,一边与那些美人做出种种风流行径?但是,这些话只在她脑海中盘旋,一句都说不出口。

  她身子一阵发软,整个人再也站立不稳,向后摔倒在地面上。

  她隐约看见祁舜脸色突变,似乎准备向她摔倒之处直奔而来,然而,她并没有得到他的搀扶,只听见他用轻淡而冷漠的声音吩咐小内侍说:“将长公主扶起来,送她回西苑去歇着。”

  云萝挣脱了小内侍的搀扶,努力站起,明眸含泪看向祁舜,问道:“你接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见这一切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我安心留在剑湖宫里?或者送我去花溪?”

  祁舜语气依然冷漠,说道:“冷千叶连夜送信给我,是他告诉我说你心意坚决想回临安。”他的言下之意即是假如不是云萝自己要求返回临安,他永远都不会想到要接她回来,花溪之盟约,如今似乎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她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落下,哽咽着问:“那么……我们曾经……我如今又算什么?”

  他听见她的质问,俊容掠过一丝暗淡阴影,过了好半晌,他才极不情愿地回答说:“有些事情是因我一时糊涂所致,你应该知道我的苦衷。况且我早已赐你金册宝印,云萝,你是祁国地位尊崇的庆安长公主,过去那些事情还是忘了的好。”

  她聆听着他的这番话语,仿佛怔住了一般,静静注视着他的容颜、他的眉眼、他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印象中那冷漠中潜藏的温柔早已不见,只剩下从内而外的一片冰凉,凉得透骨彻心,直入她的骨髓深处。她似懂非懂,重复着他的话说:“过去那些事情还是忘了的好……”她停顿了片刻,缓缓抬起头对他说,“一时糊涂的人不是你,是我在勉强你,对不对?”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泪顺着粉嫩双颊滴落下来,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毫无避讳之意,脸上仅有一丝浅淡的歉疚,沉声道:“说不上勉强。我以前没有体会过,如今才知道百花丛中还有其他天香国色,不止有杏花……我是一国之君,不可能不娶皇后,不可能没有三宫六院,我给不了你今生唯一的承诺,这些你早该知道。”

  云萝只觉头疼欲裂,那曾经让她心心念念记挂眷恋的俊颜,如今在眼前全部化作一片狰狞,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去多听他一句绝情言语,在她还没有晕厥之前,她必须迅速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宫殿。

  她冷静地抬眸,向他投去最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从他的寝殿内缓缓走了出去,没有片刻停留。

  祁舜静静注视着她的娇弱背影,如同雕刻的石像一般僵立在中庭。

  和祥闻声而入,他一贯眼尖,立刻发觉地面上闪烁着一团白色光影,急忙弯腰捡拾起来观看,说道:“是长公主的珠钗……”

  祁舜一个箭步急冲而来,将珠钗夺过握在掌心,那是云萝摔倒在地时从发间坠落的饰物,也是当时小雨以为云萝失足落水在河岸边遗失的那一支。祁舜久久凝视着那珠钗,俊颜依旧毫无表情,眼角却已隐然有水色。

  和祥见此情景,顺手合拢了寝殿的门,悄悄转身退出殿外,一名不知就里的小内侍因为平时与和祥关系亲近,壮着胆子靠近他,问道:“皇上今夜不是召幸了两名舞姬吗?怎么庆安长公主突然闯进来,皇上就突然不理睬她们了?”

  和祥摇头叹息,说道:“皇上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哪还有心思召幸舞姬?”

  小内侍察觉和祥的话里大有深意,小心翼翼地低声道:“和公公,小的最近听后宫有传言说,几位公主其实都不是先帝的亲生皇裔,如今没有出嫁的公主们将来说不准都是要做皇妃的。”

  和祥心中暗惊,停下脚步问:“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小内侍忙道:“似乎是南苑那边,御安长公主的侍女们说的……”

  和祥直觉此事内情复杂,虽然是月芷的侍女们走漏风声,或许与永妃的点拨和暗示有关,随意点了点头,咳了一声道:“侍女们胡言乱语,听过就罢了,当不得真的。”

  云萝从中宫殿疾步而出,沿着斑驳竹影一路向御河旁的蒲草园中行走。

  从她进入祁国皇宫的那一天开始,每当她伤心落寞的时候,这一片散发着静静幽香的蒲草园,就是她躲避风浪、平复心情的港湾。

  她抬眸四顾,只见秋夜月暗星稀,皇宫内一片静寂,隐约听见宫墙外临安城内的犬吠之声和几下更鼓敲击,夜风拂动河岸边的垂柳,影影绰绰竟似人影摇动。她静静站立在御河前,任夜风吹起她的衣襟,眼角的泪水不停地滚落。

  “轩辕”这个姓氏的辉煌时代早在十五年前就已不复存在,即使她的父母曾经是威权赫赫的轩辕帝、娇宠尊贵的丹姬夫人,轩辕皇朝都已成过眼云烟。祁国皇宫不是她的家,她只不过是一个无所依靠、寄人篱下的孤女,如那丛在宫墙角落处孤独盛放的白色野花一般,静静独处一隅,在乏人关注的风雨中自生自灭,即使成为“庆安长公主”,她在祁国皇宫内的卑微地位也没有任何改变。

  在静妃逝去的满目苍凉之际,是祁舜给了她一丝亲情的温暖。她曾经天真地以为他会是她将来唯一的倚靠。对她而言,祁国皇宫内仅有的温情仅是来源于他。

  然而,今夜所见的一切彻底击碎了她的想法,他冷酷无情的言语和僵硬的表情一遍遍在她脑海中浮现盘旋,让她真真切切感觉到胸口传来难言的疼痛,甚至让她开始怀疑这个所谓的“家”对于她的意义究竟何在。

  她在御河畔安安静静站立了约有半个时辰之久,娇小的身影始终一动不动。

  御河畔生长着一丛低矮的灌木,借着暗淡的月光和宫灯,隐约可见灌木丛中盛开着一朵朵零星的白色花朵,她向来喜欢浅色花,不禁蹲下身去,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些柔嫩脆弱的花瓣,泪水一颗颗滴落在花丛间。

  时至三更,中宫殿内灯火依然未灭,数盏琉璃宫灯映照着一个孤独修长的身影。祁舜独自站立在空旷的大殿中央,手中依然紧握着云萝从鬓边掉落的那一支白色珍珠钗,仿佛在等待着谁。

  和祥匆匆由殿外而来,带着几分惶恐和慌张之意,说道:“奴才禀皇上,庆安长公主刚才离开中宫殿之后并没有回西苑。皇城四面宫门紧锁,宫中没有发觉公主的踪迹,奴才带着侍卫们寻找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公主……”

  祁舜浑身一震,缓缓转过身来,盯着他问:“御花园内有没有去找过?”

  和祥道:“奴才将宫中四处都找遍了。”

  祁舜神情微变,问道:“御河机关今夜有没有报过警?”

  和祥会意,回答说:“奴才去御河边寻过,附近值守当班的宫人们说,隐约看见庆安长公主在御河边站过一小会儿,但是不敢惊动打扰她,随后不久庆安长公主就不见了。据奴才猜想,或许庆安长公主在剑湖修习了轻功身法,从无人值守的宫墙处出了皇宫……”

  祁舜冷静的态度瞬间荡然无存,一个箭步冲向中宫殿外,怒喝一声道:“给我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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