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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我想笑,扯扯嘴角,看见日游神冷不丁一个激灵,慌忙退去。

  作为龙神第七子,上界仙君对我从来十分温和。

  都说是看在龙神的面子,笑话,我辟邪神君需要看那老东西的面子?

  我冷笑一声,“轰隆——”乌云如墨莲一般,缓缓凝聚在一处,此起彼伏的雷鸣不绝于耳,琉璃顶下,传来过路仙君不满的对话声。

  “这个辟邪神君,又在号令雷霆!”

  “噤声,被他听着,小心滚一阵天雷砸你,千万年的修行可就毁了!”

  “鬼鬼祟祟,做什么呢!”我翻身从琉璃顶跃下,手指间跳跃的雷火闪烁不休,两位过路仙君仿佛被吓傻了,愣愣地看着我,好半天,一个机灵点的慌忙退后两步,道:“辟邪神君别来无恙。”

  暗淡的天光照在他脸上,原本宝相庄严,此时面上也多了几分苍白,他显得很尴尬,只是瞄到我正在看的东西,他浑身忽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浮现出一丝了然,连神情都舒缓许多:“您在看……天谶笺吗?”

  我不喜欢他这个表情,仿佛是窥破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这种了然于心的神态,隐约激怒我了。我丢开素笺,用火烧了它,面色沉下:“关你何事!”

  天上的云团越发凝聚,电光在云层中穿梭,闷雷阵阵。

  我笑,心中一股恶气不散,冷冷道:“说!”

  “您的劫数非同小可,那是昆仑山新修成人形的小妖时燕非……”

  “昆仑山脉的石妖?然后呢?”

  他吓得魂不守舍,拼命摇头,忙不迭道:“没有了,再多也没了。我上次偷翻天书看见的,不等看仔细,守书的南极仙翁就回来了,险些被他发现……”

  他趁我低头的工夫,惶惶逃走。

  腌臜,从须弥地飞升的仙君,一个个没个好样!

  我不屑冷笑。

  此时,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时燕非的名字。

  我不会让“他”变成我的劫,因为——我会在“他”变成我的劫数之前,先打得“他”魂飞魄散,上界仙君除掉一只小妖,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这时的我,根本不会想到在我第一次听见时燕非这个名字时,她已经成了我的心魔。

  番外之前世幕幕

  仙气袅袅,草木灵秀。

  琉璃宫丹楹刻桷,万顷琉璃,俊秀文气的白衣男子在大殿中手执一卷诗经。在他身侧,两排秀气的黑衣少年手执象牙笏,各自含首敛声。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白衣男子温润似水的眸光停在某一页,他似乎想到些什么,乌润的瞳人泛出了清浅的笑意,轻声读出了句子。

  按说,他声音低沉而悦耳,分外清雅。

  可两排文秀少年听到句子,面色皆是惨白一片。

  黑衣少年们齐齐下拜,一个看来沉稳些的高声道:“主上,这凡间思慕春情的句子,有违天规。若是被日夜游神听去,上报天帝,与主上十分不利。”

  白衣男子脾气颇好,嘴角翘起一个淡淡的笑,不应不答。

  不过跟他这么久的少年仙侍们却知道,自家的主上不回答,不是因为听进了他们的话,而是在想“执子之手”的另一人。

  也不知那湮兰仙君到底有怎样的好处,貌不惊人,豪情却不输男子。她不过与主上喝过一回酒,痛饮三千觞,主上竟对她从此倾心。

  这事儿,好在除了琉璃宫,没被其他女仙们知晓。

  否则,就算天帝不治主上一个思慕凡情的罪名,天上那些倾慕主上许久的女仙们也该哭倒南天门,泪淹琉璃宫了。

  不配,不配!

  天下最不般配的一对,不遑于这二位了!

  众仙侍无奈叹息,一时间琉璃宫静寂如冬水,波澜无惊。

  “喂,苏慕水!”

  就在这时,宫外忽然飘来一朵祥云,很快祥云在琉璃殿中停下。随着一个清越的女声,从祥云上跃下一个身着青衣的姑娘,她五官寻常,貌不惊人,然而眼角流转着几分傲气,竟让她显得清秀爽利。

  被唤为苏慕水的白衣男子听见声音,温润的眼眸掠过一分欣喜的光芒,当即起身迎去:“湮兰,是你来找我吗?”

  湮兰回头四顾一下,似怕被人发现一般,见四下除了苏慕水的黑衣仙侍,并无旁人,这才神秘兮兮凑过半边脑袋,小声道:“对呀,你宫里酿的果儿酒,最好喝了。我自打上回喝过一次,就一直念念不忘,你现在还有吗?”

  湮兰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用力拍了拍苏慕水的胸,口中笑道:“就知道你最够兄弟了!”随后,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千万不要被碧水知道我找你来讨酒喝……”

  话音未落,苏慕水的面色沉了沉。

  他淡声道:“不过一介小小碧水君,你还怕他知道?”

  少年仙侍们看着主上面色,当即心中如秋风扫过,打着一阵哆嗦,多希望眼下这位湮兰仙君是个知情识趣的主儿,也省得主上心下不悦。

  即便是天规如此,禁着仙君们倾慕凡情,可如今此一时也彼一时。主上若是不快活,连带着他们也要遭殃。仙侍们心中如意算盘拨拉得噼里啪啦。

  然而,他们不知湮兰是不是知情识趣儿,却发现她真真是个缺根弦的主儿。

  就见这青衣姑娘笑颜粲然,涎着脸道:“当然怕,岂能不怕。”

  她湮兰仙君从来是豪情恣意的性子,若是被碧水君知道她和天宫其他女仙一般,也贪着果儿酒的芬芳甜蜜,一定会被笑死。

  这些年来征战八方,她与碧水的关系是挚交好友,也是竞争的对手。碧水向来瞧不起女子,认为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即便是铲妖除魔也不起作用。湮兰好面子,自然不愿被碧水知道。

  苏慕水不知其中弯弯道道,面色已然沉下:“你既是怕,何必要来。”

  “喂喂……苏慕水,不会吧,你这样就走了,那果儿酒呢……”湮兰急得直跳脚,但见那袭纤尘不染的白衣拂袖离去,衣角一闪,再不见人影。

  “要我说,咱们主上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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