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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原来如此……那我开始拼死拼活地躲着他,不愿连累他,这算什么?明明,明明他自己也说了……我忽然反应过来“你也说过的,震天鼓不能私用!”

  当日他说的话犹在耳边,我背脊蹿上阵寒意。

  他唇角翘起一丝笑意:“我只说不能私用,何曾说过私用后果如何。本以为你听了能安分几分,没想到你恁大的能耐,就算这样了,还能惹来一大堆祸事。”

  汗!敢情我就这么着被凉已和明珠仙子耍了一遭?思及自己这些时日的遭遇,我不觉悲从心来怒向胆生,拂袖便跑,把凉已焦急的呼唤远远抛在脑后。

  我心里喜欢着凉已,可他却拿我当猴耍!这样……这样很有趣吗?

  月老啊月老,仙缘线,可解吗?

  我不要再这样喜欢着一个人,任由他主宰着我生命中的喜怒哀乐。我,莲花仙侍蓝小羽,再也不要喜欢任何一个人!

  五

  月华清如水,濯我竹布衫。月宫里偷出的桂花酿,香飘四野。

  我坐在北天门的围墙上,抱着青瓷大口的碗,醉眼蒙眬地灌了一碗又一碗。

  “这么喝,也不怕醉死了……”一只纤长如玉的手扣住碗沿,任我如何使力,只到不了嘴边。

  凉已!又是凉已!他为什么就这般阴魂不散?

  我只觉自暴自弃到极点,索性弃了青瓷碗,就着缸口,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眼角被酒气熏得模糊起来,凉已,若非那误牵的仙缘线,你我本该毫无交集。

  但,似这般由仙缘线强牵上的情谊,无关己心,我蓝小羽不屑去要!

  “你到底在恼些什么?”沉默半晌,他冷然问道。

  “不要你管。”

  “如果是气我骗你,那我道歉。就算生气,也犯不着糟蹋自己的身子。”我的下巴忽地被他修长的指尖捏紧,逼得我不得不抬头对上他的眼。

  那是一双漆黑幽亮的冷眸,细长犀利,斜斜一挑便是万种风情。

  这样的眼,这样的凉已,我忽然有些明白明珠仙子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向月老求了那根仙缘线。

  “凉已……我……若不是牵了仙缘,你还会这么关心我吗?”心里想着的话,竟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他身体顿时一僵。

  凉已却没有放手,捏着我的下巴对着眼呆了半晌,忽然,他哈哈大笑:“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他浑身一松,似乎解开了什么为难许多天的大难题般,眉眼中都透出满满的笑意。

  “那日若非是我,任意一个仙子去了,和你牵上了仙缘,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对她?”我只管喃喃自语,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除了你,这天庭哪个如你一般是个祸精。”他笑得爽朗,我却是把苦上加涩沾了细品。是了,在他心里,我蓝小羽就是一闯祸的祖宗,他又怎可能喜欢我?

  “蓝小羽啊蓝小羽,”他笑叹,“你还真当仙缘是说牵就牵的?若这般轻易就能被人暗算了去,本座颜面何存!”

  是了,凉已生性最是孤傲不羁,怎么会被小小的仙缘线绊住。

  等等!他说什么?我心头大震,又惊又喜又慌又乱间竟一把扯住凉已胸前的衣襟:“你说什么?你,你……你是说你没……那仙缘线……”

  我激动得语无伦次,凉已顺势将我揽入怀中,我分明看见他唇角淡淡的笑意:“说你笨,你还真是将这字发挥到淋漓尽致。蓝小羽,本座现在明白地告诉你,本座喜欢你,并非是因为仙缘线,你就是你,这天庭独一无二的蓝小羽!”

  头晕目眩。

  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

  凉已,那么俊秀、那么厉害、那么孤傲的凉已,他居然说喜欢我耶!

  “我,我经常闯祸,我以为……你,你原该讨厌我的,怎么就会帮我收拾烂摊?”我咬着唇,有痛的感觉,那就是说不是做梦喽。

  “本座也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么个祸精。仔细想一想,你还真找不出什么好处来。”

  我怒目以对。

  想一想,果然如此。一开始我闯了祸,他压根就不管我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会帮我助我,护我训我,就这么一直下去,直到我不由得心动。

  他轻笑一声,娓娓续道:“你每每总是为他人之事打抱不平,坚持自己的原则,不为外力左右。那么平凡,那么迷糊的你,却为自己的坚持而努力着。这些……和本座平日见着的仙子们都不相同。在天庭待呆久了,有时候清心寡欲到麻木的地步,但是看着你做这些事儿时,胸中那颗心仿佛又重新跳动起来。我想,我是喜欢了你。”

  月光那么明朗,洒在我们身上。

  我埋头在他怀里,只觉如梦一般:“凉已,凉已,我想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好。”

  忽然,脚底一阵震荡,隐约有劈里啪啦的脆响,我抽抽鼻子,睡意蒙眬:“凉已,你听见什么没?”

  “没有。”

  “轰——”

  一声轰然巨响,竟然是惊天动地,我吓得一个骨碌从凉已怀中滑了下来,瞠目结舌地坐倒在地,又惊得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

  “凉已,你看到没有!湮兰石居然炸裂了!它,它……它居然炸裂了!”

  刚才,刚才有人在这里许愿吗?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旁边,站着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的凉已。

  传说,三万年前,石仙湮兰感念凉已上仙和莲花仙侍深情动天,不惜毁灭原身,许他二仙一个天长地久的愿望。

  三万年后,昆仑山小石妖时燕非出世。

  上界的天谶笺上曾有记载,它将是上界辟邪神君此生唯一劫数,她也是天界无法躲避的一个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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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龙子长大了,性子就会变。

  真变了吗,这很难说。不过大伙都说曾经的辟邪神君是一个肆意妄为的主儿,更是个戾气不散的主儿……那些恶行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天界的仙君见了我,从来都绕着走。

  还记得下界之前,我刚从天帝那儿讨来一张天谶笺。

  所谓天谶笺,记录着上界仙君、神君一生的谶语,天定的预言,从没有失算过。“石也劫也,戾出于行。”笺上,这么两行字用朱笔勾勒。在一片素白中,张牙舞爪地宛如龙翔九天,遒劲力透纸背。

  天帝说,我的劫数,是一块石。

  什么样的石头,竟然会是我的劫数?

  我坐在北天门外辉煌的琉璃顶,眯眼看着指间拈着的天谶笺。

  风从耳畔错漏地呼啸而过,三万年前,我就在北天门外出世。在破壳的龙蛋旁边,是一块破碎的青石,锋锐的棱角破土出面,不留神根本看不清楚。

  因着那枚青石,我自小与石亲近。

  如今,我的劫,竟然是块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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