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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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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眸寻思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殿下既称病静养,朝中也并非无人,为何皇上还是钦点了殿下?” 他勾起唇角,眼中却是冷淡如常,“因为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殿下的意思是,太子?” 南承曜的眼中略带赞许之色,尚未开口,便看到秦安匆匆从门外进来,于是止住话语,只静静地等他回报。 秦安看了我一眼,再看看南承曜,得他颔首,方才开口道:“殿下的猜测并没有错,虽然不知太子那边究竟是怎么说动皇上的,但从刚才传回的消息看,确是东宫无疑。” 南承曜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笑得异常疏离冷漠。 我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开口问道:“殿下既然知道此行有异,何不寻个借口推脱了?” 他笑着摇头,“推脱?我求之不得。现如今我怕的不是他动,而是,他不动。” 我低头思索片刻,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如今天下安定,而皇上却圣体日益衰弱,若是太子安分循矩、素无过失,那么极有可能直至圣上驾崩,都能稳居东宫的明黄宝座。 而若要东宫易主,非重罪不能行。暂且不论虚实,单凭要落下这重罪的影,若东宫那边没有任何动作,即便三王府再懂得相时而动,也犹如无米之炊,绝无可能。也因此,他说,不怕太子动,就怕,他不动。 心念微转,我不觉有些寒意,面上却是异常冷静地问道:“所以,殿下便逼他动。中秋那夜夜闯东宫,为的就是要让太子惊惧疑心,乱了按兵不动的阵脚,此番受伤,大约也是殿下早就计划好了的吧。” 他笑了笑,“现如今,这普天之下,除非我容许,否则没人能伤得了我。”冷月微光一般的眉眼间,带着疏冷寒漠,以及隐隐的傲然。 我不再言语,将视线缓缓移到他腰际将愈的伤处,这个位置的伤,未伤要害,却能导致血流如注、凶险万分。这个位置的伤,最是痛极,若稍有偏差,即便只是一寸,也会即刻致命。 我曾以为他是靠着运气,才避过这一劫的。却不想,这一切,竟是刻意而为。他对自己都那么狠,对旁人还有什么不舍得?这么深的心机,这么狠的手段,却偏偏藏在这样一张如玉的面容之下,试问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见我沉默,他亦是不开口,只是淡淡地看着我,满室静然。 我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重新开口,语音温婉安静,“殿下此行,必多坎坷,愿殿下多保重,切不可轻易冒险。” 他笑了笑,眼光里带着些微冷意,遂又落到了腰间的伤上,“王妃放心,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我这条命,在得偿所愿以前,还没有谁,有本事把它拿走,即便是上天,也不行。” 停了很久,我才敛回自己的心神,强自择言道:“殿下才智过人、思虑周密,此番征战必能全胜而返……” 说到这里,我却不由得顿下声音,微垂羽睫,暗自深深吸气。再抬眼,虽然面上微笑平静一如往昔,可那一声“清儿”的自称,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我只对着南承曜仪容优雅地福下身去,唇边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轻语道:“臣妾必每日诵祷,等待殿下凯旋。” 他落了笑,眸光淡淡,片刻之后,重又笑起,依旧是好看的弧度。 第十三回 玄机骤惊心 霜降时节,上京天气一日凉过一日,“胡天八月即飞雪”,不知此刻的漠北,是否已然一片银装素裹。 距南承曜出征已有十余日,按脚程算该是到幽州地界了。 他出征那日,碧空晴朗。由于皇上缠绵病榻的缘故,上京城门外,是东宫太子亲劝饯行酒,鼓动三军。 “三弟,为兄在此以薄酒一杯为你饯行,待来日,你平定乱军凯旋而归,你我兄弟再好好痛饮三天三夜!”南承曜淡淡地笑着接了过去,却并没有喝,而是潇洒地翻身上马,单臂高举金杯,一面纵马巡过身后整发的三军,一面扬声道:“”只解沙场为国死,必当马革裹尸还“。今日在列诸位,皆为我南朝勇士,曜在此与诸位同饮此酒,不破北胡,誓不归还!” 兵部原就为他所辖,此刻在列三军之中,大半以上皆是曾经追随他一道浴血沙场的,此刻听闻了他这一席话,无不情绪激昂,大有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架势。“誓不归还!誓不归还!誓不归还……”一时之间,三军将士齐声高呼,声声饱含着披肝沥胆的忠诚和誓死追随的决心,震动云霄。 “从军行,君行万里出龙庭。单于渭桥今已拜,将军何处觅功名?” 我站在城楼之上,透过面纱,看马背上南承曜白羽铠甲的身影,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面,天生贵胄,豪情万丈,却偏又,风姿惊世。而如此刻意外现的锋芒,是不是也是为了进一步激东宫行大动作? 这样想着,不由得将视线移到城门前长身玉立的南承冕身上,他依旧是温和地笑着,眉目间亦波澜不惊。 “三殿下此行,一别数月,姐姐若在府中闲闷,便常到太子府看看滟儿。”我目送南承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忽而听到身边的滟儿如是开口,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来不及多说什么,便见南承冕登上城楼向我们迎来。 此后十余天,除了回相府探过父母一次,我一直独居于三王府中,闲时读书画画,倒也怡然自得。纵然南承曜许了我莫大的自由,但一入天家,就会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等着挑不是,我并不想给自己找无谓的麻烦。 至于太子府,自嫁与南承曜以来,我只去过一次,还是在滟儿大婚的时候。现如今,在这风起云涌的微妙时刻,纵然牵挂滟儿,我还是不愿意轻易踏足,能避则避。 “小姐,小姐……” 正在胡思乱想间,疏影的声音急急地由远处奔来,带着无法掩饰的慌张。 我放下手中的书,无奈地起身迎上去,“这是怎么了,说了你多少回,不要跑得那么急,不然……” 当看到她的面颊上挂着的泪时,我的责备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只剩下心疼,忙拉了她坐下,一面帮她擦眼泪,一面问:“你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胡乱地抹着眼泪,一边目带惊慌地看着我:“方才暗香托人传话给我,说她病了。小姐你是知道暗香的,从小到大,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都是自己咽,断不肯让我担心。可是现在,她告诉我她病了,我,我真怕……” “不碍事的,你先别急,我先差人去相府向东宫问问,可好?”我一面帮她拭泪,一面柔声劝慰。 疏影看着我,含泪点了点头,我正欲唤人,她忽而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小姐,我害怕!你带我去太子府看看暗香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 我心疼地帮她拭泪,疏影自幼父母双亡,只剩暗香这个唯一的妹妹相依为命,现如今她若出了事,如何能让她不心急如焚。 只是,太子府…… “小姐……”疏影依旧一边哭着,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微一闭眼,摈弃了心中的诸多猜疑避忌,或许自己真的是草木皆兵了。退一步说,即便果真如此,现如今我入东宫去看滟儿,于情于理于法于制也皆不会落人话柄,而凭我的身份,料南承冕也奈何不了我。 眼见得疏影泪水涟涟,我心疼不已,柔声劝道:“快别哭了,我这就带你去看暗香。” 吩咐下人随意地打点了一些礼品,再向秦安略说了一番,我并未瞒他,却也没多说别的,四目一对,各自心中明了。他亲自替我掀开车帘,“王妃放心,府中事务自有秦安看顾打理,若王妃与太子妃相谈甚欢,忘了时辰,暮色时分,秦安自会亲自上东宫接王妃回府,王妃不必担心误了宫禁。” 我微笑不语,对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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