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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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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吐出一句,口气有些闷,似询问,又像是命令,景宁仰起脸看他,那眉头蹙得死紧,不知是在寻思什么。却不得不央求“要不皇上将臣妾接去暖阁吧,现在天色还遭,况且,皇上留宿在妃嫔寝殿,于理不合……” 她小声与他商量,却见他睨下目光,挑着眉,又来了气,“敢违背朕的旨意!” “臣妾不敢……”她的声音小小的,细细的,红扑扑的脸,咬着唇,说罢,转了眸子,愣是让他看得失了神。 景宁也不是当真与他较劲。只是宫中规制,召幸宫人与乾清宫,圣驾一律不得留宿妃嫔寝殿,之前他就曾留宿过一次,事后,太皇太后特地提点了她。当然,也不是没有先例的,譬如先皇与董鄂妃,情意甚笃,如胶似漆不离。可她不敢奢望,更不敢当真去照着做。 “真是小没良心的!”见她为难的样子,他索性也不坚持了。 “皇上,巩华城那边儿到底怎么了……”景宁不死心,打破沙锅问到底。 说不担心,是假的;自从图佳事败,与假驸马被收押,这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的。驸马为何不进宫?自然是怕被太皇太后囚禁,计杀;可假驸马入了宫,真驸马当真也不会闲着。竟然能联合诸亲王贝勒在皇城里头造反,自然势力不容小觑。他将南岭精锐悉数调进了京畿营,那么奉移的队伍里,除了八旗护卫,该是最薄弱的一环。倘若路上真遇到了什么…… 景宁是想都不敢往下想,若是他受伤了,若是他回不来了…… 她眉头越蹙越紧,隐隐忧色,隐隐后怕;他见了,将头窝在她颈窝里,细细摩挲,“不过就是几个乱臣贼子,小打小脑的起哄罢了。跳梁小丑,不足一提。” 简单的一句话,却藏住了惊心动魄的,九死一生的经历。其实在奉移皇后梓宫的途中,果不出隆科多所料,在那一段山脉弯路,真的有穷寇埋伏。八旗兵丁大多是没上过战场的,唯有身边暗位骁勇善战,索性是有惊无险,却也揪出了隐藏在最深处的势力。这一出引蛇出洞,就是为了拔出吴三挂在京城的暗线人脉。 晌午过后,耐不住李德全一趟一趟的跑,他便回了暖阁,政务堆积如山,实在是分身无暇。 午膳,是他陪着一起用的。景宁又喝了一次药,之后是真困了,就小睡了一个时辰,等再醒来,却已经日薄西山。 冬漠拿来热汤,给她垫垫肚子,稍后李德全便会送晚膳过来,据说,是皇上亲自嘱咐的。景宁身子一直发虚,大抵是伤口深,血流的多,用了很多补药,一时半刻也不见起色。此时刚醒,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小口,便推开了。 秋静拿着巾娟过来伺候她擦汗,低声道:“主子,以菲跪在院子里头,已经跪了半天了。” 景宁有些沉默。 “她也倒有脸。”冬漠冷笑着哼了一声,“出卖主子还敢继续呆在承禧殿,主子不追究,她也像没事儿人似的,真不知道心肝长的哪儿了!” 景宁将巾娟接过,试了试手,“还是让她进来吧,终归是要见的,早些说清楚,也了了一桩心事。” 秋静领旨,退了出去。 片刻,便扶着以菲跨进了门槛。 夏日的太阳狠毒,晒在地上都能将花草烤蔫了,跪在大日头底下不到半个时辰,这面皮就晒得发红发潮,苍白的唇色,病怏怏的,唯有一双小鹿似的眸子,盈盈闪动,流动着泪光。 “主子……” 她跪在地上,嗫嚅着,半晌,仅是吐出了两个字。 景宁叹了口气,本想拿话寒碜她一下,却终究是没忍心。不知为何,对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孩子,她心里有太多的怜惜,怪罪倒也是怪的,可却总是忘不掉她姐姐尔芳,那个幽兰空谷一般的女子。 心里烦了,索性摆了摆手,示意秋静将她扶起来,可以菲却执拗地不起来,非要跪着,话也不说,只一个劲的抹泪。 “以菲,你姐姐……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声似叹息,景宁幽幽地道。 以菲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簌簌落下的泪,晕湿了脸颊。 景宁垂首,默然了一瞬,须臾,道:“这内里缘由,我不便与你说,也不能与你说,只是让你知道,你姐姐是个好女子,一心一意只想着你这妹妹。倘若,你傻得只会替她报仇,而不爱惜自己,那便是枉费了你姐姐的一片苦心。” 尔芳死了,在最平静的一刻死去。 临死前,没有不甘,甚至是没有一丝的挣扎,唯一挂念的,期翼的,却是她的妹妹。 “既然将你接进了宫,便没想过要再让你吃苦,可经过了那一次,你是不能再留在承禧殿。”景宁低垂着眼捷,心里有些凉凉的,戚戚的,“去符望阁吧,照顾福贵人和小公主,那儿虽然冷清,却可保一世安宁。” 将她的事隐瞒了下来,甚至没有告诉给他,就是不要她被逐出宫门,亦或是回到辛者库那样的地方。毕竟,是自己亲自将她领进来的,继续眷顾着,她是做不到了,可也不能撒手不管。给她安排一个去处,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以菲走了。 就在第二日,却了北五所,临走时,复杂地看着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能说什么呢?从她进宫,就开始算计。若不是她图佳也不能畅通无阻地进来,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险些丧命。可在千钧一发之时,终究是后悔了,当以菲跪在图佳脚下苦苦哀求的时候,景宁就想,她原谅她了。 §相守 两个月后,景宁的身子已经大好。 可接她到暖阁的轿子依然被抬得小心翼翼,原本半盏茶的功夫,算成了一盏茶。若非是她坚持,那轿子早要被换成了车舆。 八月底的天气,依然很闷热。 身上穿着帛纱宫装,团团花簇,浓浓烈烈,却轻得很,薄的很,凉凉的丝绸裹在身上,倒也不觉得潮热,素帏小轿一直被抬上了台阶,在暖阁门槛前头停了,才有宫人扶她下来。 门外当差的太监们已经伺候多年,却没见过哪个妃嫔见天的被接到暖阁来的,接了也就接了,却愣是抬上了五层石基,眼见着抬轿子的太监满头大汗,却低眉垂眼,不吭一声,就知道定是总管大人亲自嘱咐过的。 玄烨正坐在里头批阅公文,见门外有声响,只是她来了,搁下笔,径自走过去,未等她迈出一步,就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宫人们见状也习以为常了,轻轻地将门帘撂下,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景宁原来还有些窘迫,更是不自在,后来被他亲昵惯了,索性也恋上了他的怀抱,晚上入睡前,总要被他亲上一口。 在这宫里头,她曾谨小慎微,亦曾高调张扬,处心积虑,筹算智诈,不过是承了他的旨,承了太皇太后的旨,合纵连横,平息一场一场的风波。她在这后宫,将心计用尽,将手段用尽,为了保命,更为了谋得更好的位置,如今一场大病,心计没丢,手段没丢,唯一丢了的,似乎唯心而已。 他对她的好,体贴,眷顾,她再装傻充愣,也是懂的;只是不敢去承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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