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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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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音在后,一字一顿,她说罢咬着唇定定地看向他。 玄烨看出她眸间有一抹怯意,扯唇,想笑却笑不出来,闷闷地还生了一丝恼怒,“朕的话,你不放在心上,旁人的话,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可朕怎的不知,你何时成了别人的说客!” 宫里的女人之间,不是从来都不曾有真感情。她不过是刚进北五所两三个月,竟然就对仅有数面之缘的皇太后崇敬有加,这话里话外的,还都透着庇护! 景宁见他眯起黑眸,知道他许是不悦了,忙去解释,“皇上的话,臣妾如何敢忘。只不过,当初在景祺阁,若不得旁人提点,恐怕真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就一去不返了……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何不善良一些,也算是为自己积福……” 明亮的烛火,照亮了那丽雪淡妆的容颜。 微翘的唇,微翘的眼。 景宁总是有些嗟叹,可又不甘心就这么妥协了,低着头,将那墨锭复又放回梅花烙印錾刻的墨床上,兀自道:“至于皇上交代的事,臣妾不敢怠慢,只不过那佟太妃深居简出,最近几日也不过是见过两次面而已……” 她要如何说? 如今的北五所,早已戒严;如今的佟太妃,也早已魂归离恨天;真相,早已呼之欲出,可她没有胆量告诉他。方才,仅是小小的试探,就试出他对仁宪皇太后的疏离和厌恶,难不成,他也早已察觉先太后的死与仁宪皇太后有关? 若是那样倒也好了,自己也不必像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关键还牵扯到了太皇太后。 “这么说,已经开始有进展了?”他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不知为何,很想伸手掐她的脸,将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掐下去。 “是有进展了,”景宁没抬头,自然看不见他的目光,吐出的声音却是小小的,有些不情愿,可还是不得不说出来,“相信不日,便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若是估计不错,今日之后就会见分晓。而她,将会给他带来一个很好的结果,尽管那结果并不是真的。但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呢,毕竟是他让自己一步一步地踏进这两难的境地,若要怪,便去怪这光怪陆离的后宫吧,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就这样,她一直在暖阁内待到了晨曦,才离开。 早些时候,李德全准备了金盘和毛巾,领着手拿朝袍的太监宫人,来为他准备早朝。 梳洗更衣,自是不用她来伺候,但宫人们匆匆地来却立即匆匆地退出去了,景宁看着他们火烧火燎的背影,不禁一阵失笑。 大概,是把她当成某个一夜承欢的宫婢了。 为他穿戴整齐,目送着那挺拔颀长的身影走出暖阁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半宿深谈,仅仅是深深浅浅地问,轻轻缓缓地答,到最后她也没有透露一句关乎真相的话。 但,她整夜都待在暖阁,仅这一点就足够了。 宫中有定制,内子不得干政。暖阁乃处理政务之所,妃嫔更是不得轻易入内,可她不仅轻易踏足并且随侍一夜。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证明了皇上对她无上的宠爱,证明了她的身份与其他妃嫔相比,是不同的。 剩下的,便是等待。 朱红的宫墙,方砖的甬路,一路宽阔而蜿蜒,目之所及,是那鳞次栉比的宫殿楼阁,朝阳璀璨打在琉璃碧瓦上,泛着刺眼的晶亮,波光离合,宛若揉碎的金。 景宁一路低着头,果然就是一副卑微宫婢的模样,穿过景和门,绕道延禧宫,打南三所前过,走了远路,折回符望阁。 南三所是最靠近集文殿的地方,里面有两处破落的宫殿,武英殿和文华殿。武英殿在明末已毁,未经修葺,如今还是一片断壁残垣,正对的是文华殿,也是昨夜,太皇太后命人拘禁符望阁宫婢的地方。 烤蓝的苏式彩画,已经剥落了一层又一层,如今,银饰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雪花白。她刚到锡庆门,尚未踏过门槛,就看见门廊对面,静静地停着一顶红呢软轿。轿边,是一个墨绿宫装的嬷嬷,端然静立,仿佛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一怔,等再想折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宁主子,太皇太后有请……” 虽然说是请,却是命令般不可回绝,正是慈宁宫的老嬷嬷,瑛华。景宁了然地点头,并没有半分的惊讶,很顺从地就进了轿子。 挣扎什么呢?该来的总要来,况且,她等的就是此刻。 红呢软轿被抬着,稳稳当当,一直进了慈宁宫的内殿,才停下。 院中是宽敞的廊庑,前后出廊,殿前出月台上,还陈设着鎏金铜香炉,烟气缭绕,恍若是那超脱世俗的方外之地。 景宁跟着瑛华,从侧门入。 宽敞的寝殿,沐浴在晨曦中。太皇太后用过早膳,在那明黄的炕上半卧着,眯着眼假寐。身边,团扇轻摇,两个侍婢一左一右跪着为她捶腿。 景宁缓步走过去,恭敬卑微,见她睁开眼才柔声地揖礼。 “臣妾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她从来就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既然注定要面对便干脆一些吧。生命本来就如同一场豪赌,如今的她就是一个豁出一切的赌徒,面对的是最权威的对手。赢了,便是全身而退;输了,则是死无葬身之地。 前戏已经做足,余下的就看她的运气了。 铜架上,鹩哥躁动地来回踱步,扑腾几下,掉落了几片灰黑色的羽毛。 太皇太后示意一旁的婢女退下,平静的目光落在景宁一身不合体统的宫婢旗装上,顿了半晌,却是低下头,拿起杯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茶。 “哀家这慈宁宫不比别处,起来吧,不必拘着!” 平淡的语调,与景宁来之前的设想大相径庭,不但没有责怪,亦不曾故意让她多跪上几个时辰,这对一个擅自出入北五所的戴罪宫人,简直是天大的恩赏了。 心底,升起了无限疑窦与思量,景宁缓缓起身,低垂的眼睫微颤,再次揖礼谢恩。 “臣妾……多谢太皇太后体恤……” 炕上的人“嗯”了一声,手里拿着茶盖,缓缓撇沫,并不去看她,视线只是落在云桌上那方明黄的绢巾上。绢巾半展,露出了一角,依稀可见上面娟秀端庄的小楷,清气袭人,写着“所请之事,务祈垂许……臣妾佟佳氏敬上”的字样。 景宁瞄到几行,目光一动,微不可察地垂下眼,只当作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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