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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在他心里,那根本是仙子般的人物……

  “橙是聪明的,你知道,你身边那些人,才是你的利剑。”

  “呵呵,王兄说笑,橙愚钝,听不大懂,赏花吧。”橙看着朝歌腰上的剑,它很短,并不像一柄宝剑。

  朝歌比橙略高,摁住他的肩,慢慢地说:“这柄剑,我从不肯离身,自有我的意图。但是,橙,你放心,我永远不会拿它来对付你。”说完,他转身就走,橙看着他的背影,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朝歌,将下巴靠在他的肩头。

  朝歌感到橙温热的呼吸充斥在自己周围,他皱了皱眉,轻声问:“橙,你想说什么?”

  “哥哥,这柄长剑,你拿去杀敌吧。我不想你死,我真的不想你死。”

  朝歌浑身一震,忽地忆及很小的时候,母后在做点心,先是给别人的,最后才轮到他,他支着头等,而不到两岁的橙,举着一块小甜饼,一步三晃地走来,讨好地望着他,甜甜地笑:“哥哥,你吃。”

  橙是个散淡单纯的孩子,向来不问经韬大略,谁家江山,无论是朝歌还是他,名字前头,一并顶了一个“夏”字,大位归属于谁,又有何区别。

  他们都是未央国的王子,可能也算是对手吧,可事实上,他们也是兄弟。

  他根本就不想和他争。

  橙终于说了出来,他的声音消散在夜雾中。暗夜里远山影影绰绰,梨花冷然盛开。

  “你放心,我会活着回来。”朝歌离去,踏着一地清亮月色。他不曾想过,最了解他的人居然是橙,他竟看出他主张打仗,并将率领大军出征。

  他的脸上,露出了回宫后第一次真心的笑容。

  不打不行,难道要等到亡国之际吗?国土沦丧,百姓惨痛,他不能忘记回归未央时,那满地创痍。这是他的国家,他理应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为臣为子,他都责无旁贷。

  他不想死,但有人想让他死!所以,他得打起精神活着,只有活着,才不会屈死。

  他可以死,但他不想这样死。但为他的国家,他,愿意。

  当夜,橙去了青山,而朝歌却在打点行装。

  到达净月庵又是清晨,照例下着细雨,梨花疏雨中,长乐握着书卷走到廊外,不顾春雨沾湿了薄薄青裳:“程施主?”

  橙曾经说过:“你可以叫我橙。”长乐却以为是程字,鹏程万里的程。

  廊檐一盏孤灯在风里晃荡。橙没有打伞,搓着手,扬眉笑道:“我是否是最早的香客?我要上香!”

  上香,佑未央国泰民安,佑王兄初战告捷,平定赤水。

  ——朝歌终是要出征了。起先是个雨夜,嘉永王约他下棋,也不知熬了多久,国君捻着一枚棋子,悠然问:“赤水之事,你如何看?”

  朝歌早有准备:“应当是早有预谋,还有贵钦,连提亲都像是算计好的。”

  “哦?”

  “……只怕朝中也有人和他们勾结。”

  嘉永王并不意外,眸中渐渐透露出寒光:“打!”

  朝歌弃子起身道:“目下一无将,二无钱,不宜再兴战事。而赤水远隔千里,粮草难济,恐怕胜算不大。”话锋一转,继续道,“尽管如此,儿臣仍愿起兵,直指赤水!”

  嘉永王问:“王儿的计划不妨说与朕听听。”

  朝歌虽回归未央颇有时日,并逐渐确立了储君之位,父王也依仗于他,但他知道,父王宠爱的仍是三王子橙,不论是橙,还是擅长突然发难的朗和,都存在翻盘的可能。在登基之前,他急需打一场胜仗,在朝臣和父王面前,展现自己的能耐。而且——他不想大婚。

  他不想大婚。犹记得,就是那一天,他本该迎娶云夏国尚书之女的,喜宴却成了终局,云夏亡国,长乐生死难料,数月来,他始终未曾放弃打探她的下落,她却像消失了一样,让他再也找不到她……

  他宁可披甲浴血奋战在沙场,也不想苟且偷安办喜事。为了国家,为了他自己,这一役,他必须打!

  此去前途凶险,风萧萧水寒寒,朝歌纵马向北,恍然间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天,六岁的自己,被云夏国的使臣带去了异国,从此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囚居生涯。

  这一次,又是离开未央宫,他却连是否能活着回来都不敢保证,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要与叛贼决一死战!

  嘉永王和朗和各怀心思地立在城头为他们送行,嘉永王担心着国家社稷和边疆领土,也担心着从未打过仗的朝歌是否能凯旋,然而另有几位名将镇守在西边和南边,重任只能托付于他了。

  “一展所长,泽被天下,创我清明河山!”

  那个清华国色的人……只有橙未曾亲见。因他不在宫中,他在替他祈福,而庭中雨落,淅沥有声,长乐立于檐下,看着少年正仰起面容,拼命忍住脸上四分五裂的泪水。

  她不知他在担忧着什么。而她借着这高照的莲花灯,仿佛望见了自己的心。连日来,她听到香客们说起太子将大婚,她闭目叹息,朝歌……那一次,也是你的大婚,我的国家亡了,我失去了父王,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你。

  失去了这世间空洞的情意。

  殿内莲灯朵朵,兀自长明。窗外的云层被刀削过一样的薄,橙望着长乐秀美绝伦的容颜,她的眼眸似夜空寒星,裙袂在风中清扬,他已然看痴。而长乐胸中一滞,目光远得仿佛飞鸟也不能到达的云端,径直向厨堂走去。

  橙无法解释,自他懂事起,就有无数朝臣巴结他,连母妃也说过,这天下将来是他的。父王宠爱他,将行宫赏赐给他,任何时候,对他都是笑脸相迎,从不发脾气。在橙心里,父王从来不是什么严厉的君王,他只是个慈爱的父亲,并将要把王位传给他。

  橙是未来的国君,是天子。连他自己都这样以为,但是朝歌回来了,平衡被打破,在短时间内,他变法,革新,推出新政,事事亲为,并得到嘉永王的赞赏。连橙的亲信也纷纷倒戈,成为或明目张胆,或隐藏颇深的太子党。

  这下,连蓝妃都坐不住了,跑去和嘉永王理论,可他却一反常态地表示,若不遵循自长不立幼,天下大乱矣。气得蓝妃差点要质问:“若是云夏未亡,朝歌仍在做人质呢?”

  她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那样嘉永王更会说:“云夏亡,朝歌归,这本是顺应天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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