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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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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设在嘉庭园,群臣都来了,胡姬助阵,歌舞升平,看起来煞是热闹。长乐坐在凤后身边,吃着精美的点心,不住地朝人群中张望。在她的记忆里,这应该是大云宫今年头一次欢庆,她只顾开开心心吃佳肴,赏歌舞。平日听来的轻灵弦乐,此际却难以入耳,她惆怅地想起,在离园听到的那支佳曲,以及……那个出尘俊逸的人。 小小年纪,未解人世,心里已起了忧思。长乐四下顾盼,右边是云王和华明那一桌,当朝得力老臣均有列席,但每个人都是神色忧戚,看不出喜色。她疑惑地看看凤后,发觉连母后都愁眉不展,她不懂什么叫欢颜强作,但单是看着,就觉得筵席间弥漫着一副令人不安的忧患。 杯深酒满,丝竹飘扬,然而,云夏国的秋天到了。长乐不解这一切是为何,但毫无预兆的,她此后很多天都见不着扶远了,华明也是,只有每个早晚都会前来向凤后请安,随即匆匆离去。长乐想念扶远,悄悄问华明:“二哥,扶远呢?” 华明摸摸她的头:“扶远近来事务繁忙,让你好好练功,他抽空就来看你。” 长乐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她还想让扶远带她再去离园呢,对了还有她的功夫,荒芜了好些天,可要加紧练了,她可不想被扶远笑话。 桂子开了,秋意愈加深浓,长乐端坐在凤宫庭院的花架下运功,双目紧闭,念念有词。来来往往的侍女起先还觉得惊疑,以为公主中了邪,凤后却是知道的,这孩子跟着扶远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正信心大增,总以为自己迟早有天能练成一代女侠。不过长乐身体不好,学功夫倒也能强身健体,由她去吧。 扶远赶过来时,长乐正运用食指的指风,将檐角的一串风铃的丝线击断,果然是个聪明小丫头,他欣慰地想,心里却有些说不出来的酸楚意味。前线战事吃紧,连日来,他和华明等人均在机要大臣处聆听国事,群臣商议的战术他不是太懂,但从众人凝重的表情他不难得出,云夏国已陷入空前的危机。他脑中的弦绷得紧紧的,此番见着长乐,才陡然松弛下来,只是,他即将被派往前线了,不知这样冰雪的容颜,他还能看得几回? 长乐发现了扶远,欢喜一下子堆满了脸,她连蹦带跳地扑过去,又是高兴又是埋怨:“扶远你去哪儿了?我好想你!” 扶远喉头一哽,抱住她,额头贴着她的小脸,轻轻地问:“长乐,会不会想扶远?” “想啊,当然想啊。”长乐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来,我每天都在想你。” “那以后会不会想我呢?” “也会啊。”长乐没心没肺地回答,忽地想到了什么,“扶远,你要去哪里吗?” “这块玉给你戴,保平安,添吉祥。”扶远慢慢地拆开一块子母如意玉,将小的那块给她戴在脖子上,笨手笨脚地打了一个结,“等我五年好不好?回来我们就成亲。” 长乐紧张极了,勾住扶远的脖子问:“你到底要去哪里?扶远,你不许走!” 扶远苦涩地笑了笑:“长乐,现在国家有难,身为男儿,应当报效祖国,我舍不得离开你,但是……” 长乐听不大懂,睁着明澈的眼睛,看着他,一层迷蒙的泪雾迅速地笼罩上来:“扶远,你要走了……” 扶远大为心疼,抱着她问:“傻长乐,还没回答我呢,等我五年好不好?” “好。” “回来我们就成亲。” “好。”长乐重重地点头,“是不是要坐花轿,穿红红的衣服,还要放鞭炮,请人来唱大戏,要热闹很多天?” “是啊,你喜欢吗?” “热闹,我喜欢!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你嫁给我了,我们俩就住在一起呀,像王和王后一样!” “知道了。”长乐似乎有点明白,想了想,又疑惑了,“那你娘为什么没和你爹住在一起?” 扶远语塞,反正自己也不懂了:“爹和娘以后肯定就在一起了,只要国家平安,爹凯旋归来,我们一家子就能团聚!” “哦,那你就带我去玩,去离园,去外面,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扶远温柔地哄她:“没问题,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以后我们云游四方。” “我听你的话,好好练功,等你回来,是不是这样?” 扶远好像吃了蜜一样甜:“长乐真乖。不要随随便便喜欢别人啊,心里只准想我一个!” 长乐怯怯地问:“可我还想父王,想哥哥,还想……那个神仙,那……可不可以?” 扶远拍了拍她的头:“小脑瓜真复杂,只准最想我一个!” 长乐甜甜地笑:“嗯,最想扶远一个!” 扶远、华明以及另外几名大臣之子出征当天,长乐也去送别。城墙上,国旗猎猎,云王一袭尊贵龙袍,立在风里。所有的士兵军装齐整,挥戈纵呼,只等一声令下,便要起程奔赴边疆,远离家人,投身战火纷飞。 云王大步走在前头,丁相紧随其后,王将军手捧一斛烈酒走在右侧。华明被封为先锋官,一身战袍英姿飒爽,多日来,他都忙于全国征兵,成果尚丰,然而少年的脸上并无多少骄矜自得,严肃坚定地接过王将军倒入尊中的酒,仰脖一饮而尽。 长乐觉得二哥的举止豪情逼人,可身旁的凤后却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她最近一直病恹恹的,食不知味,云王让她在宫中歇着,她执意要来,看到华明的样子,脸色更加苍白,身子一晃,摇摇欲坠,永安公主赶忙搀扶着她,目光却定在自己儿子扶远身上,也是泪痕斑斑。 扶远身着黑色战袍,满脸坚毅,似乎也像个大人呢。长乐忍不住在心里轻轻替他鼓掌。 喝过送别酒,便要西出阳关,从此再无故人笑颜,只有硝烟。扶远跃上高头大马,情不自禁地朝长乐望去。长乐用力地朝他挥手,他笑了,微微颔首,随即双腿一夹,纵马西去,没有再回头。 铁蹄声声,尘土飞扬,清冽的誓师酒被倒在地上,渗入泥土中,顷刻就挥散得干干净净。天地间,只余数万男儿整齐划一的声音,不破楼兰终不还! 扶远走后,时常有信来,长乐贪玩,不肯好好听课,很多字都不认得,尽管小,也是懂得害羞的,不好意思拿给母后和一空国师看,藏着掖着,想他了,就拿出来反复地抚摩。信纸沙黄,黑色字体苍劲有力,她捧在手心,想起那少年的笑脸,心里很难过。 再难过,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长乐每天都去国师那里,听他讲道,她不大明白,但愿意听。在很多人眼里,一空是个阴郁低沉的黑衣男人,但他对长乐极和善,讲道之外,教她围棋和古琴。 凤后也为长乐请过琴师,但不知为什么,长乐只有在一空跟前才愿意学。云王对此解释为,一空曾两度救过长乐的命,冥冥中两人总有福缘牵扯,再说,灵媒身上多少沾了仙气的,能收服长乐也不奇怪。包括云王自己,偶尔也会去找一空深谈,长乐坐在树下弹奏时,两个男人都负着手,眉头深锁,看得出来两人都心事沉重,但下一次,云王还会再来。 长乐问过一空:“父王为何总愁容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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