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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这一声轻响,犹如暮鼓晨钟,惊动他心神的最后一丝清明,使他在刹那间稍稍避开,猛然醒悟,“不可以……”

  她愕然抬头,迷惑不解地望着他,问道:“为什么?”

  她的脸上春情仍浓,眉目间的艳丽妩媚勾魂摄魄,只一眼就让他溃不成军。他全身颤抖地抓住地板,用尽全力才闭上眼,克服心中的妄念,说:“我们还未成婚。”

  她怔了怔,低低地一笑,“中原,你素来放荡不羁,不拘礼俗,怎么……”

  “那不同的……不同的……”

  他勉强镇定几分,望着她绝色无双的丽容,轻声道:“殿下,若你是因情而欲,愿与我共效于飞,无视礼俗自然可以……然而,殿下,你现在是真的因为动情生欲呢,还是别有原因?”

  瑞羽如被针刺般地一颤,想要起身退开。秦望北却双臂一收,将她紧紧搂住,涩然一笑,轻声道:“殿下,你这时候这样对我,只是因为你心里有事,喝了些酒,又逢此情境,一时意动才有此念,并不是真的对我倾心以付,事过之后只恐你会后悔。”

  瑞羽哑然,过了一会儿才轻声一笑,“中原,我已经二十一岁,若是平常女子儿女都已成行,你莫当我是无知少女,对情事全然不知不解,做了什么事,事后又后悔。”

  “殿下,若是今日我们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成就夫妻之事,你纵然不后悔,我也怕我会后悔。”

  秦望北直直地望着她,全身都因为强行平息欲火而忍得生痛,慢慢地说:“殿下,我对你倾心以付,自然也盼你能如此对我。纵然你因为心怀大业做不到如我这般,但至少在这样的时刻你应该是清醒的,没有其他原因促成。”

  他对她倾心爱慕,可以放弃许多世人看来不能放弃的东西,可以做很多世人看来十分愚蠢的事,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流言飞语,可以对他人的排挤视若无睹,但有一点,他独有的骄傲他绝不会放弃——至少在得到她的那一刻,他在她心里是纯粹的一个人,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她完全交付于他没有其他原因。

  那一刻,一定要是她深思熟虑后所做的选择,她已真切地将他放进心里。

  瑞羽脑中混沌一片,怔怔地坐起,收拾凌乱的衣裳,闭上眼睛呆坐良久,突然道:“中原,我们成婚吧!”

  秦望北意外至极,呆了一下,仍不敢相信她的话,问道:“你是说真的?”

  瑞羽睁开眼睛,醉意早已消失,眸光清亮,缓声道:“自然是真的,只是你愿意吗?”

  第六十章 邯郸行

  他痛得龇牙吸了口凉气,抬头看着瑞羽,满眼委屈又满面倔强,轻叫了一声:“姑姑!”

  雪过天晴,前来犒军巡边的昭王车驾踏着一路泥泞靠近邯郸城,东应远远地看到城门口候着的翔鸾军左武卫将军刘春率领大小将官身着正式拜见长官的礼服站在城门口等候他们的到来。

  东应一眼望过去,没有看到瑞羽的旌旗,脸上的笑容便略微一黯。他的谋士陈远志得他格外礼遇宠信,得与他同车而坐,在旁侧察言观色,便知缘由,只是默不作声。

  刘春率诸将士迎上车驾,上前行礼如仪,呼声整齐洪亮,“末将等奉长公主钧令前来迎驾,殿下舟车劳驾,一路辛苦。”

  东应振作精神,下得车来回礼,双手虚抬含笑道:“诸位请起!孤此次前来,是来看为我华朝大业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英姿,犒谢将士们光复我唐氏山河的辛劳,诸位不必多礼。”

  他语言平易近人,肯定了将士们的功绩,夸奖了他们所付出的辛劳,对他们的功绩不吝奖赏赞扬,甫一见面,就让这些将士大起好感。加之他在来之前就仔细看过军中重员的相关资料,刘春一加引介,他便知道哪位将军在此前的西征战事中立了什么功劳,有什么可以称道之处,随即把臂将其足以骄傲自豪的地方点评两句,顿时令其眉开眼笑,如沐春风。人人都在想:原来昭王殿下一直都关注着战况,我等所立功劳他都记在了心里,也不枉我等卖命奋战。

  这是上位者的御下之道,瑞羽亦可对帐下将士的功绩劳苦如数家珍,只是她受性别所限,只可以从严治军,赏功罚过,不能像东应这样与将士们把臂言欢。且她作为将士们的统帅,了解帐下将士的功绩才干是分内之事,同样的行事方法,她若行来,却远不如东应能令将士们震动。

  人情如此,惯于对距离遥远、自己不了解的高位者怀有莫名的敬畏和崇拜,而对于离自己近的人,哪怕其人的才干他也了解敬佩,但在已知与未知二者之间比较,往往会对未知者怀有更多崇敬向往。更何况瑞羽为了使东应日后在问鼎至尊之位时三军将士对他敬畏服从,有意在诸将领面前抬高他的身份,为他塑造完美形象,使得这些将士对他自然就有向往之心。

  一圈礼叙毕,昭王车驾才继续前行,直奔长公主临时设为行辕的刺史府。

  瑞羽一身戎装地肃立在刺史府门前,见东应下得车来满面笑容地往她这边急步行来,也下意识地抬脚,但只是脚步一动便蓦然惊醒,随即收了回去。

  东应不管她的反应,也笃信她在人前必然会为了维护他而不拒他于千里之外,三步并作两步地踏上台阶,笑道:“姑姑,我来了。”

  瑞羽心中百般滋味缠绕,苦涩之中也有一丝欢喜,点头轻“嗯”一声,“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你了。”

  东应摇头道:“我只跟在大军身后接管庶政,犒劳将士,怎么比得上姑姑你统率三军在前征战的凶险劳累?我不辛苦,是姑姑辛苦,五个月不见,姑姑又清瘦了许多。”

  “庶政通畅,民生国计安稳,才是三军将士没有后顾之忧、奋勇当先的根基所在。我军屡战皆捷固然可喜,但王府在后策应运筹,又岂能说不辛苦?”

  她看到他新蓄起的短髭修剪平整地贴在唇上,一股莫名的惆怅心酸油然而生,客套两句,转开话题,问道:“王母一向可好?”

  “太婆身体康健,一切都好,只是姑姑久不归家,老人家好生挂念。”

  瑞羽无可奈何地一叹,道:“强敌窥视在侧,大军分营而居,主帅不可轻离。是我不孝,惹得王母忧愁。”

  东应十分自然地伸手来拉她,安慰地说:“姑姑,太婆知道你的难处,并无责怪之意。且太婆近日迷上了市井传奇,我令有司请了善讲俗经的人每日为太婆讲说传奇,她老人家并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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