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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第三卷 图南

  瑞羽率三军将士朝西方京都的方向跪下,叩首盟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誓灭逆贼,重复河山!”

  第四十七章 错中误

  瑞羽拂袖将他挡开,把心里最后一丝犹疑掐断,看着秦望北,问道:“既然如此,你是否愿意一生守在予身边?”

  春风里,清水河边嬉戏的少男少女们在欢快地唱着情歌,仲春之月,奔者不禁,这样的定情佳日,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直抒胸臆,表述倾慕之情。

  她与东应自幼相伴长大,携手离开京都的诡谲风波,熟知彼此的性情,虽然近年来离多聚少,她没能及时察觉东应感情的变化,但在那日早晨他失控胡为之后,她对他的心意便有所了悟,只是拒绝承认,想继续欺骗自己。

  今日今时,她于懵然中问出一句为什么,得到他如此清晰明确的回答,她心里没有意外,更没有丝毫欢喜,只觉得身上发冷,清晰地看见了东应那沉静的容颜下透出来的一股决绝的狠戾。

  他不仅是在表露他的情怀,也是在逼她杀秦望北灭口!

  眼前这个少年,她依稀熟悉,又仿佛陌生。她记得初见之时,他被宫人带到她面前,疑惑而畏怯地看着她;他在西内生活日久,依赖地跟在她身后,仰慕而尊敬地望着她;他长大成人,渐渐地站在与她并立的位置,信任而倚重地凝视她。

  他和她一起长大,她看着他从小小稚童变成翩翩少年,在她的记忆里,他是可怜而可爱的,是顽皮而懂事的,是骄恣却沉稳的……他会在她面前撒娇使气,会向她耍赖纠缠,会对她温柔体贴,会努力使自己变得强大,并且试图反过来保护她和李太后……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用这样简单直接的阴谋逼她杀人,她记忆里那顽皮可爱的小男孩,在此时已经化为鲲鹏,张开已然丰满的羽翼,露出掩在顺滑毛羽下的犀利爪牙,对她咄咄相逼,锋芒毕露!

  他静静地看着她,瞬息之间,仿佛已经过了千万年。

  却是秦望北悠长的一声叹息打破了令人欲窒的沉默,他轻声说:“昭王殿下,长公主一心盼你修德立身,成为一代英君明主,重振先祖伟业,再创华朝盛世,你却欲以一己私欲,陷她于不伦之地,你于心何忍?”

  东应自幼磨砺心志,已达心若磐石、不为外物所动的地步,一旦认清所求,便不惧因此而要承担的责难与非议。任何人对他的责骂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只有一件事他无法容忍,那就是他人因此将所有罪孽归咎于她!

  秦望北这轻轻的一句,正中他的命门,登时令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瑞羽微微敛目,垂下袍袖,转过头来看着秦望北,目光如炬,慢慢地问:“你说你对予倾心爱慕,可是真的?”

  东应与秦望北都未想到她会在这样的时刻问这样一句话,都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东应霎时惊惧骇然,秦望北却是惊喜交织,当即朗声回答:“秦某对殿下之心,绝无虚假!”

  瑞羽长吸了口气,又问:“予手持兵权,身份迥异于他人。所择相伴一生的人可以得高爵,却不可授高官;可以享尊荣,却不能握实权。你可知道?”

  秦望北心中明悟,她虽然不可能回应东应的悖逆之情,但在她心中始终将维护东应看成第一要紧之事。哪怕是她未来的夫婿,她也不容许他有任何威胁东应权势的可能,故此未雨绸缪,早立规矩,不许他人逾越——甚至也不许她自己逾越!

  明明东应已经在她面前露出了如此不善的一面,她却仍旧维护他至此。秦望北心中酸涩的同时,却也深知这是一次极佳的机会,让他可以再靠近她许多。

  “殿下,秦某虽然不是全不理世俗利益的世外之人,但对权势纷争并没有太多的野心,否则也不会弃置海外根基而随您西来。”

  瑞羽双目不眨地看着他,目光如炬,直直地射进他的心底。她与他认识已非一日,自然知道他所言非虚,只是她此时要做的决定,委实太过重大,关系着她的一生,饶是她再杀伐决断,此时也不禁有些踌躇。

  东应从她对秦望北的几句问话中猜出她的用意,心胆俱裂地扑上来,惊慌阻止,“姑姑!不可以!不可以!”

  瑞羽拂袖将他挡开,把心里最后一丝犹疑掐断,看着秦望北,问道:“既然如此,你是否愿意一生守在予身边?”

  秦望北心中百感交集,到最后却化为了一片纯粹的欢喜,他深深地俯首,应诺道:“殿下,我愿一生守在你的身边,回报你的眷顾,绝无二心,誓不背离!”

  东应逼她杀了秦望北,是他鱼死网破的一击,虽然他已经感觉到了秦望北的威胁,但他从不认为在她心里秦望北竟会比他更重要!看着瑞羽和秦望北定情立誓,他颜白如雪,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姑姑!你不能弃我于不顾!”

  瑞羽漠然道:“东应,你错认亲情依恋是男女之思,这都是我长年不婚误导你所致。既然是错误,那今日我便纠正它!”

  她胸口阵阵闷痛,心乱如麻,待要再说什么,瞥见东应苍白的面容,竟说不出来,猛一咬牙,转身就走。东应伸手想将她拉住,却只触摸到她袍袖光滑的绸面,未及抓牢,她已拂袖离去。

  瑞羽纵马一阵急驰,远离了清水河畔嬉戏的人群,毫无目的地沿着驰道游荡,直到马力虚脱,不能再前,她才跃下马来,心中一阵空茫的酸痛,脑中一片混乱,喉头仿佛哽着什么东西,令她窒息生痛,似乎胸膛都要炸开一般。

  秦望北骑术远不及她,落后许久才近到她身后。他这一个时辰里从生到死,又由死而生打了转,危急之中竟得瑞羽相许一生,虽知她此举权宜多情爱少,但终究表明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同一般。他暗里欢喜无限,赶上她后,见她惆怅孤寂地立马荒途,背影大有惶惑凄凉之感,心里不禁一紧,沉吟片刻后才下马轻轻走到她身边,轻声唤道:“殿下。”

  瑞羽神思游离,被他连唤两声才恍惚回神,见他跟在身后,大感诧异,微微一怔,拧眉问:“你有什么事?”

  她当着东应的面允诺下嫁秦望北,一是为了断绝东应的不当之思,二是因为不忍杀秦望北灭口,虽然于内心深处对他有些异样情思,却没有真正认为他是伴自己一生的人。

  秦望北对此心中有数,因而对她的话也不觉得难过,笑了笑道:“我来陪殿下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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