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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旷地上的左神策军士卒待要摆脱这队夺门敌军的后尾追杀,身后的春宁街雷霆万钧,一彪骑兵奔袭而来,雪亮的横刀仿佛劈破乌云的闪电,肃肃砍落。只见马势、刀阵狂卷而过,将左神策军士卒本就散乱的队形冲得七零八落。

  步卒为前锋,骑兵作后援,不做过多纠缠,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冲,瞬息间,便大挫左神策军的士气。守城的将军本是宦官何宽的远房亲戚,素无才能,胆小如鼠。他一见势头不对,竟然连半点反抗之意都没有,顾不得衡量双方的实力,竟未发一声,弃楼而走。

  除去把守绞盘的士兵之外,城楼左右还各有屯军,再加上城头的守兵,足有二百余人,他们本可倚楼作战,阻止敌军夺门。可主将一跑,他身边的亲卫也就跟着跑了,城头守军见状自然也跟着撒腿就跑。偶尔有几个壮着胆子想指挥士兵作战的将领,奈何军心早已涣散,便也坚持不住了。

  顷刻之间,偌大一座城门,数百守军,无一人领兵作战,竟将城门拱手相让。瑞羽初次领兵,本以为要有一番苦战才能攻下城门,却不料有如此便宜之事,惊愕之余,又觉得好笑,勒马下令:“步兵校尉关世安率步卒留守光化门!”

  关世安应诺。瑞羽想到刚才左神策军弃门而走的狼狈相,难免又有些担心关世安等也不当大用。于是她越过亲卫的护卫,走到关世安面前,郑重地道:“关校尉,这光化门是我军最重要的据点,城门在我军控制之下,则西内便可进退自如。城门若失,则我军首尾不能相应,近万袍泽兄弟和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将为逆贼所害,江山社稷也会就此倾覆,你我都将成为华朝的千古罪人!你把守城门务必用心,不可懈怠!”

  关世安心中凛然,肃立应答:“殿下放心,末将和兄弟们定当戮力同心,誓死护卫城门,人在城安!”

  数百位步卒同声大吼:“誓死护卫,人在城安!”

  鸾卫本就是百战之师,虽然因为长久闲置而有些迟钝,但步卒刚才见了血,骨子里剽悍勇猛的士气又被重新激起。他们同声誓词,精气、神气、杀气交织在一起,厚重凛冽,让人觉得可以信任倚仗。

  瑞羽心中满意,展眉赞道:“好,你们守好城门,予回师之后,再论功行赏,予定不负你们的忠义勇武!”

  第十九章 困兽斗

  唐阳景将她拖到大殿的金柱前,运足全力按住她的脑袋往柱上撞,只听咚的一声,求饶声戛然而止。

  唐阳景骤然发动宫变,先是命左神策军何宽领兵围住东内,诛杀四大阉的党羽,而后又兵分三路,一路由他素来信任的禁军旅帅李敢统率,环卫东内,保护他和后妃、皇子、公主;一路交由他的总角之交万荣统领,纠集大批囚犯和无赖子,流窜到各里各坊,擒拿公卿和挟持官员亲眷;另一路则由何宽率领四千名左神策军去京都的东营招降右神策军。

  左右神策军的统领多半都是御前争宠的宦官,因而两军的将士自然也有诸多纷争。胡良成因为惊慌失措,没有在事发之初就赶赴东营整顿军队,实在是大大的失策。待到他和瑞羽达成协议,有了主心骨后,他再到东营整军,那时东营的营门已经被何宽围得水泄不通。

  何宽与胡良成钩心斗角已多年,今日何宽手持圣旨前来收缴兵权,心里自然得意,但也忧虑。宦官身体残缺,性格多偏向阴柔,何宽也不例外,他虽然奉命而来,却没有胆量领兵直接冲入营门,斩将夺旗。他只是在营门外驻兵,一面派传令兵在营外高声宣读圣旨,一面做出准备攻击之势。

  在他想来,胡良成已惶惶如丧家之犬,竟然没有在他将东营围住之前躲进东营,此时胡良成定无胆量再来东营自投罗网。胡良成逃走的话,东营将士内无首领,外有围兵,圣旨一下,他们自然会乖乖投降。

  胡良成初见东营被困,不知里面情况如何,也吓得面无人色,险些真的转身逃走。好在宋平跟在他身边,看出他的惧意,连忙拉住他,“良兄这是干什么?”

  胡良成指指东营,惶然道:“何宽已经围住了东营,你我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宋平在唐阳景大杀东内宦官时损失最为惨重,所有下属几乎尽数被戮,其中不乏被他视若子侄的亲信小宦官。宋平因是孤儿出身,所以颇重情分,又因身体残缺,不能有后,所以隐然视亲信的小宦官为子嗣。唐阳景突然血洗宫闱,固然杀得他心惊胆战,但惧怕之后失去权柄也失去亲信的孤独和失落,却也激起了他满腔的怨恨,恨到极致,惧怕也就淡了,此时他一心想击垮唐阳景。

  “何宽如果真的拿下了东营,早就率兵进营了,怎么还会围在外面?良兄,唐阳景的贤妃和大公主暗里谋算夺你的兵权,后来却落水身亡,有这个仇在,唐阳景早就对你恨之入骨,他是绝不会放过你的。我如果跑了,他看在我这几年殷勤侍候的分上,或许还会放我一马,但你只要放弃兵权,就立即有杀身之祸。”

  胡良成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稍微冷静下来,知宋平的劝说有理,暗一咬牙,狠狠地道:“不错,唐阳景不会放过我,有他没我!这神策军的兵权才是保命的根本!”

  胡良成发起狠来,倒也有一股剽悍之气,他望了望何宽摆出的阵势,道:“东营战线长,何宽兵力有限,不可能合围,我们可从侧面潜进去。”

  东营的将士被困在营中,听到外面传来的圣旨,也乱成了一片,不少人就想打开营门投降。只是神策军由宦官直接统率已成惯例,军中不少将领都是宦官的重要亲属,开门投降攸关生死,他们唯恐被诱杀,所以才没有闻风而降。

  等胡良成潜入东营,营中将领已经分成了三派,一派倾向皇帝,主张奉旨开门投降;一派倾向宦官,不肯交出兵权;还有一派主张中立,提议派人出去探听探听虚实,而后再做决定。

  胡良成若不出现,这三派会继续僵持下去,胡良成一出现,众将领看到他因为潜进军营而弄得狼狈不堪,便知他已在天子驾前失势。胡良成知情势危急,一进军营便立即大张虎皮,先把李太后的名义抬了出来,“何宽图谋弑君,意欲拥戴略阳王为新帝,宰辅公卿王列、苗期等人皆被其屠戮,他还纵兵在京都大肆劫掠。太后娘娘有旨,命我营即刻起兵,擒杀乱臣逆贼!”

  他这番话真真假假,顿时震得众将都愣了愣。

  这若是他一人的命令,则师出无名,东营的将领看他落魄,多半都会将他缚了,迎何宽进营。但他拿出了李太后的诏令,情势却又不同。十五年来,几度废立,都是宦官占上风,军中将领早有成见。何宽今日堵在营门口,这让将领们一眼就看出了宦官集团内部的分裂:宦官们也有各自拥立的对象。宦官集团的分裂,顿时让将领们也有了选择效忠对象的机会。

  胡良成唯恐自己失去对右神策军的控制,一番话说完,立即命令自己倚重的亲信将领动手收缴兵权,以防生变。他一声令下,亲信将领赶紧逼迫同僚交出兵权,但平素不受胡良成倚重的将领多半在这种有选择余地的时候,不肯放弃手中的兵权。

  胡良成在这种时候哪里还有半分耐心,见有人不肯交出兵权,脸色一沉,直接下令:“不遵军令,斩!”

  一干将领都早有戒备,披了甲胄,带了亲兵,以防生变。胡良成这一声“斩”字出口,不从的将领便立即拔刀冲出军中大帐,呼叫亲信,传令手下的兵将与胡良成的亲信将领对抗到底。双方壁垒分明,杀成一团。

  何宽招降不成,但见营内生乱,便知机会来了,就一直冷眼旁观。等到有人在营内大呼愿降,何宽这才举火为号,众军发出一声呐喊,齐向营门冲杀过去。他们顺着降兵打开的砦角冲了进去,和降兵混在一处,直取中军大帐。

  东营因是内乱,所以士气低迷;何宽因是有备而来,所以士气高昂,大占上风。胡良成手下士兵有两万左右,比何宽及降兵多,却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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