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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安媛听了心中一动,投向李成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感激,面子虽然还有些拉不下来,只低声说道:“谢谢你,李将军。”

  李成梁冷冷地“嗯”了一声,并不接话,他的脑中一直都在仔细回想刚才的经过。他适才听儿子说起了骡车中的人似乎是安媛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回想刚才与那车夫的对话,只记得他声音嘶哑,却没留神他的外貌特征,只记得他给人的感觉有点异样。正站在路边疑惑间,只听到儿子说:“爹爹,你觉不觉得那车夫长得好奇怪,脸像一张白纸,说话也不会动嘴巴,好像没有表情。”李成梁当时心中大惊,那样的脸给谁看一次,一辈子都该忘不了吧,那车夫难道是……他再也来不及多想,在路边牵了一匹快马,便疾驰而去赶那辆骡车。好不容易追了十来里地才追上,赶到时,正好看到那车夫亮出刀欲刺安媛……

  “那恶人真的好凶。”李如松有些惊魂未定地缩了缩头,抓紧了安媛的手,回想刚才的情景时小小的脸上闪过一丝害怕,却仍然好奇地问道,“他打不过爹爹认输就是了,爹爹也不会杀他,可他最后为什么要把刀插进自己肚子里寻死?”

  “那是来自倭国的杀手。”李成梁忽然冷冷地说道,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他们都是从小培养的死士,只认钱为主人,什么样的价格都能买命。但他们信誉极好,一旦不能得手,便会自己剖腹而死,绝不会泄露买家半点信息。”

  “倭国杀手……”安媛心中大乱,刚才那个绑架自己的人竟然是传说中的倭国杀手?她在21世纪的生活中见过不少日本人,原来学校里的同学还有很多都是日本留学生,个个都还状似彬彬有礼,与正常路人没有什么不同,却从没想到居然回到五百年前后,能见到古代变态冷血的倭国杀手。

  “可那人为什么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李如松依旧不依不饶这个问题,可见那张可怕的脸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投下了多么强烈的阴影。

  “因为他们从小就被灌过一种特殊的东瀛死药,七情六欲尽去,甚至连身体所有的筋络都已干涸,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那是谁指派他们来杀我的?”刚才那杀手死后,安媛本来准备去看看是否认识,可站在一旁的李成梁很大力地拖开了她,不让她去看那张揭下面具的脸。现在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那张脸太过恐怖了,心中顿时对这位年轻的将军多了几分好感。

  “用这些倭国死士买命,价格可不菲,想不到还会有人花这么大的价钱来杀你。”李成梁却冷冷地说道。

  她呆了半晌回过神来,听清了李成梁最后一句话,很是气愤地看着他说道:“喂,什么叫‘居然’,难道我的命很不值钱吗?”

  “……无所谓,很值钱也行。”李成梁的语气平静无澜,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现在人都死了,也不可能找到背后指使的人了,咱们走吧。”说着,他迈着大步向前行去。安媛立在原地呆了一呆,气鼓鼓的却往另一条岔路走去。

  “你们啊,真是!”李如松无奈地看看安媛,又看看爹爹,一手叉腰,大人似的摇摇头叹了口气,忽然回过神来,追着往前跑,口中大声叫道,“喂,你们这是去哪儿?”

  朦胧的月光温柔地洒满大地,可书房外剑拔弩张的气息依然不减。

  “王爷,无须这般窝囊,我等愿随您进宫讨个公道。”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嚷了一声,早已被激怒的人们瞬时沸腾起来,许多家丁手中舞着木棍扫帚。他们在裕王府多年,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一时群情激奋,人人目光中闪着怒火,就连景王带来的士兵都有些恐慌。

  景王丝毫不理这些人,微微一笑,忽然对着裕王说道:“三哥,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最爱随着你在御花园里找蚁巢玩耍。”

  裕王很久没听他这样称呼自己‘三哥’,此时忽听他论起兄弟间的情意来,他气极反笑,说道:“那又怎样?”

  “那时候人人都道本王胆小贪玩,只会跟在三哥后面跑,却不知道本王最喜欢的,就是看着三哥找到了蚁巢之后玩腻走了。”他玩味似的住了口,唇边绽放出一个妖冶的笑来,“三哥可知道你走后,那些蝼蚁都怎样了?”

  裕王心内涌起一股反感,转过头去,不去看他神色,却按紧了腰间的佩剑,淡淡问道:“都怎样了?”

  书房外的竹篱下,种了一树浅淡的桃花,迷茫淡漠的夜色中,春天一如既往的温柔迷人。竹叶隐隐清香,映得那桃花更加娇嫩鲜丽,那竹畔的男子褐眸长发,容颜妖冶美艳,比之桃花毫不逊色,甚至美艳更甚几分,就似盛放在暗夜的昙花一般灵丽妖魅。他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摘了一片桃花瓣,拈放在含笑的朱唇边,举手投足都是耀眼的美景,这本该是一幅天然如黛画卷,然而如今这一切却都蒙上了一层阴鸷森冷的意味。

  “本王等三哥走开后,就去找内侍要一壶烧得滚滚的沸水,就在蚁巢旁一跺脚,提一壶沸水浇下去,看那些蝼蚁在滚水中烫得肝胆俱裂、垂死挣扎的样子。”

  “我跟你去见父皇。”裕王冷声说道,他面色一沉,心中长叹一声,总不能叫这么多人都平白送了命。当的一声,手中龙纹佩剑坠到地上,他向前走了一步,已是束手就擒。

  “这就是你拼命要来见的人?”李如松不满地嘟囔一声,伏在裕王府围墙的琉璃瓦上,无精打采地说道,“我们还不如去找爹爹,他现在会不会都雇到车回家去了?”

  “嘘,别说话。”安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里面,眼眸清亮如玉,只是声音压得极低,“听一会儿我们就走,里面这么多士兵,被发现可就完了。”

  “这么多人都打不过爹爹的。”李如松无奈地望着安媛,见她一脸紧张,只凝神看着,压根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有些没趣地小声补了一句,“你想救的是那个人吗,其实就连我也能打过他们……”

  景王对裕王的反应看起来很满意,满意地一笑,刚欲接话,忽听一个女子尖利而清脆的声音说道:“四弟,臣妾也想去见父皇。”

  一袭红裙轻轻晃动,便有颜色如牡丹般华贵的女子走到裕王身边。她静静地看着景王,眨也不眨,某个瞬间景王感觉到她眉眼间似乎还有隐约的笑意。他定了定神,把那花瓣轻轻垂落在地,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神情,语气中却有着若有若无的讥讽之意,“三嫂要一起去也无妨,兴许父皇正想见见宁妃——或许该叫‘翁氏庶人’的胞姐呢。”

  裕王面色微变,强忍住心中的反感,低声冷喝道:“你不要去。”

  “父皇总不会对皇长孙动手。”翁氏无所谓地一笑,带着一种半明半暗的眼神,“我已怀两个月的身孕了。”

  裕王兄弟二人同时一惊,面色瞬时都变了,连站在阴影中的张居正也不免向她望去。虽然两个月的身孕时,身形还未显出,但留神观察,翁氏的行动中却无一不有了孕中妇人才有的姿态。皇室一直血脉不延,武宗无子,嘉靖帝才得以蕃王即位,而嘉靖膝下八子,长成人的仅有裕王和景王两位。如今翁氏有孕,便意味着天家开枝散叶而有后,意义格外的不同寻常,此时就算翁氏的案子牵连再大,她有身孕的喜闻报上内廷,嘉靖都不得不考虑株连翁家的后果,那这紧张形势马上就能减缓许多。

  “你和三哥不是……”景王的眉深深地蹙起,狐般的目光中流转不定的都是惊疑之色,他仔细打量着翁氏的身形,见她小腹果然微微凸起。

  “原来三哥早有准备。果然是棋高一着,臣弟真是服了。”景王自失地一笑,清冷的眸中全是彻骨的恨意,“那就一起带入宫去。”

  翁氏冷哼一声,高傲地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都是明媚的笑意,如新月般醉人,“我夫妇俩如今也进不了宫去,还要劳烦四弟去永寿宫禀报一声,臣妾还等着父皇的封赏呢。”

  “我看谁敢动手。”一声怒喝忽然自后院传出,不知何时裕王的乳母陈氏拄着龙头拐杖走了出来。

  陈氏是嘉靖皇帝亲封的诰命夫人,又有过护主之功,身份最是尊崇,连皇帝也要唤她一声老夫人,此时景王也不得不给她行礼,说道:“陈老夫人,此事与您无关,请您让开一步,我带皇兄皇嫂去见过父皇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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