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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只是……”皇后凝着琼函清澈似水的眸光微微叹了口气,“婂婂,女儿家的幸福一生只有一次,你父皇爱你至深,才会给你两次机会,你可要把握才好,以母后看,司寇家那两个孩子秉性都不错,须知人无完人,且男人总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你只消知道他是真心待你好就行了。”

  琼函闻言有些头疼,别开脸转移话锋,“母后,我们先不说这个,司寇夫人那里怎样了?我觉得还是别让她恢复记忆罢?毕竟亲手杀了自己夫君这种事情实在太过残忍,不如让她做个糊涂人罢。”

  皇后喟然一叹,这话简直和司寇家那两个孩子如出一辙,那天那二人也是当着昱帝的面如此求情……赵静看着女儿诚挚关切的神情,竟愣愣地怔起神来。

  她女儿究竟是欠了司寇府什么?但凡能为他们想到的事情,她是半点也没落下,可这世上只有一个婂婂,那两个孩子当如何是好?

  终而,皇后只是言不由衷地吐出了一句话,“婂婂,那块‘于飞’在你父皇手里。”

  “在父皇手里?”琼函错愕不已,思忖之下却已明白过来,景谦是太傅的亲舅舅,太傅身为燕山后人,必然心里痛悔万分却又无法改变景谦想要图谋大业的野心,为了保密太子的身份,也为了维护皇室尊严,他唯有以死来掩去‘于飞‘的下落……而真正的‘于飞’,又怎会比交给昱帝更为安全呢?

  可这件事为何昱帝没有告诉安远侯呢?也许,这便是帝王的心思。三年前安远侯以百里香的身份夺下了武林盟主时扬言要寻找‘于飞‘怕是正好稳住了景谦,而景谦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最想要的江湖令会在昱帝手里。

  昱帝的心思她能明白,可为何太傅不愿让司寇兄弟二人知道当年这一切?为此她甚不明白,曾不懈追问过昱帝和安远侯,可那二人却对此缄口不谈,异口同声咬定毫不知情,这倒叫她十分困惑。

  也罢,既然他们不说,她便自己去问。

  琼函去见了景谦。

  燕山是武林第一门派,琼函以百里冰身份行走江湖时,曾远远见过景谦几次,印象中他确实是位谦和敦厚,令人敬重的武林泰斗。自然,这个感觉嘎止于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

  景谦在武林中甚有威望,暗中得到了武林九成以上门派的推祟,以他当下势力只需得到那江湖令必定会成为名正言顺的武林盟主。这样的江湖势力确实令昱帝也不得不忌惮几分,于此才会与此人周旋多年……对于这样的景谦,昱帝思忖之下还是小心谨慎地将其关在了刑部最重的鄍狱之中听候发落。

  鄍狱是专门关押穷凶极恶之徒的地方,尽管之前已经做好各种心理准备,在真正见到那些血淋淋的各种刑具之时,琼函和倾绮、青乔等人还是有些心惊胆寒。

  “阜狱虽然也算是重狱,与这里却是天壤地别。”琼函一路走着只觉得阴森恐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青乔跟在一旁提着宫灯,闻言暗自佩服主子装傻充楞的本领,“驸马爷哪里舍得让殿下看到那些个东西,那阜狱根本就是被拾掇过了。”

  琼函默了默,不语。

  领先几步的狱卒听到这话连忙诚惶诚恐地跪下告罪,他事先并不知道这身份尊贵的帝姬殿下要来,这娇滴滴的帝女万一被惊到吓到,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担的。

  “不关你的事。”琼函摆摆手,顺着长廊走了半盏茶的工夫,这才看到了那间点着微弱的烛火的牢室。

  景谦静静坐于牢室中破旧的小木桌旁,青衣广袖,神态安详,他正就着那盏极弱的烛火看着手里不知名的书卷,非但没有半点阶下囚的狼狈,倒仍像是卧于安榻的燕山之主。

  琼函默默看了他一会,深深地叹了口气。有点心酸的滋味自胸口处蔓延开,经久不能消散……此人当真不愧为太傅的舅舅,神态气韵和故去的太傅简直是如出一辙,人都说相由心生,为何这世上偏偏却有这种道貌岸然之人?

  “帝姬?少宫主?”突然亮起的光线让景谦抬起了头,一双锐目直视着眼前的琼函,短暂的诧异之后,缓缓扬起了一抹莫测的笑容。

  琼函没有开口,她试图想要从此人的神色里看出些端倪来,却发现他的道行实在是高深之极,竟是看不出点端倪。

  景谦迎上琼函探寻的神情,极为随意地站起了身却并没有行礼的意思,只隔着木栅与她遥遥相望,微笑着吐出一句,“你是来替司寇少华不平还是想替你母后报仇?”

  “报仇?”果然不愧是只老狐狸,琼函扬了扬眉,淡淡勾唇,“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与太子哥哥谁过得好点,呃,不对,已经不能叫太子哥哥了,因为母后说他不过是她多年前被狗咬了一口留下的一块疤,如今连痛都已经不值。”

  显而,这句话触到了景谦的痛处,他温和的眉眼瞬时变得狰狞,“老夫若不是考虑到你是静儿的女儿,早就已经将你送下黄泉!”他的处心积虑狼子野心确实不假,但他对赵静多年来的念念不忘却也是真,否则以他的智谋又怎会轻易落入昱帝的圈套!若不是心存顾忌,若不是关心则乱,他怎会不顾一切去看望赵静,而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个多年前单纯美好的女子竟然会以假乱真,不惜假死以诱他落网!

  “景掌门,”琼函挥退一众狱卒,垂下眼帘低叹一声,“此处是哪里?难道你不觉得你该求求我,至少可以让你与心爱之人的儿子不至于死得太惨?”景谦娶有一妻却多年来夫妻感情平淡,这于武林中是众所知晓之事,当然,之前她也以为那是因为景夫人姿色平庸所致,现在她却可以肯定,那是因为景谦心有所属。尽管,于这样拥有滔天野心之人的儿女情长委实少得可怜。

  “他把敬祯怎样了?”景谦语气平稳却捺不住眉宇间的焦灼,握着书卷的指骨泛出青白之色,明显在故作镇静,琼函见状幽然一笑,她不过是试探一下,却已然得知景谦现今的消息极其封闭,怕是并非表面失势那么简单。如果她料得没错,必定是与‘凤凰’和‘于飞‘都已落到父皇手里有关,那块江湖令——必定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如今江湖令在谁手里?”琼函并未回答景谦的问话,转而侧身看向一旁正低着头的倾绮,“皇叔?”

  倾绮轻轻点头。

  景谦脸色瞬时变得阴晴不定,思忖了许久才凿然开口,“丫头,你想知道什么?我希望你能保敬祯一命,他是我唯一的儿子。”

  “哦?”琼函笑得不无讽刺,难道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景掌门求人办事的风格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景谦脸色微微一变,瞬间的讪讪然之后缓下神色,眉间闪过一丝隐忍的怒意,“殿下亲临此处想必有所求,但凡景某能做到的定然竭尽所能。”以他的心思早就猜到眼前女子会救儿子一命,但毕竟太过在意反而不能放心,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不能舍弃?

  “那好,我问你,你为何杀太傅?太傅为何不告诉司寇钰他们你是凶手?”琼函瞥他一眼,无意再费不必要的唇舌。

  “我没有杀他,是他不肯将‘于飞’交与我,我原本只想用蚀月之毒来牵制他助敬祯登位,可我没想到他会宁死不屈,他是含笑自尽的,那天晚上你皇叔也在当场。”

  “他明明是与夫人在房中弹琴猝亡!”琼函冷声打断他。

  景谦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神色,“那是你皇叔让鬼医施了幻药,邝氏的昏迷也是鬼医所为。司寇钰和司寇昊确实听到了琴声,可在他们沉浸于琴音之时,司寇少华已经死了,最终令他们醒来的那道琴声只不过是我的一道指风而已,我不甘心让司寇少华就这样死了,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那两个笨蛋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当然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司寇少华决定去做的事情是从不会轻易动摇。至于他为何不告诉他们江湖令以及我对他下毒之事,那是因为我毕竟是他舅舅,而且燕山派有祖训——不参与皇室争斗。当年他是为了助你父皇而出山时,曾于他外祖父也就是我父亲面前发过誓,此生不会再踏进燕山一步,也不会在有生之年伤害燕山派之人。”

  “在我父亲要求下,司寇少华的两个儿子自幼就开始修习燕山派武功,此事难得和缓了他与父亲之前僵持多年的关系,为此他非但不会让他的儿子与我为敌,更不会将当年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毕竟那也关乎着一国之后的名节。”

  听到这里,琼函不由冷笑,“燕山祖训,你身为一派掌门却不用遵守?你难道没有参与皇室争斗?”

  “我并非帮皇室之人,不过是想将天下换成景氏罢了!”景谦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狂妄之色,瞬间又黯了下去。

  “借口!”琼函扬起一抹讽笑,“你不过是成全自己的野心而已!从头至尾,你都是为了母后身后的赵家,我说的可对?”

  景谦的神情在猝不及防下甚是狼狈,低头算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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