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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拓跋顼仿佛上前了踏出了一步,却在一声断喝后顿住脚步,垂着袖看我在地上很艰难地爬起。

  那一声断喝,是拓跋轲发出的。

  他正斥责着侍女,“还不去扶起墨妃娘娘?”

  墨妃娘娘……

  真不错,这么快便升格为妃嫔了,被北魏抢来的妃嫔。

  不待侍女赶上前,我自己转过身,自行往内殿走去,一路走,一路揪着自己垂在襟前的黑发,用力地揪,希望能感觉出一点儿头皮的疼意。

  可除了心头被割裂的地方疼得我说不出话,头皮居然感觉不出疼痛来,只有大片大片的青丝,在我揪紧再放开之际,飘落在手腕,然后飘到地上,黑黝黝地衬住一地泪水般的水晶。

  踏入内殿时,轻罗和连翘已一左一右赶上前来,将我扶定坐了,转身又关上通往外殿的隔扇门,将那一殿的混乱关在门外。

  也好,我终于安静了。

  内殿依然飘着沉香的气味。太过馥郁,萦入鼻尖,一阵阵令我作呕。

  轻罗她们赶忙倒茶喂我喝了,又给我净了脸,挽了发,才扶我到床上休息。

  我大睁着双眼,盯住那明黄的帷幔,只见那精绣的金色腾龙,依然如在广陵那晚见到的那般可憎,面目狰狞,利爪如钩,随时要将我按于爪下撕碎,张开血盆大口,将我整个吞下。

  轻罗她们一直在耳边低低地说着话,仿佛在劝着什么,我听得不太清晰,依稀是在告诉我,他们的皇上待我有多好多好,方才的数度失态又多么少见,又在说豫王多受疼惜,若我不能讨得他们的皇上欢喜,很快被因影响到他们兄弟情谊而备受冷落……

  冷落……

  能得拓跋轲的冷落,倒是我的庆幸了。

  嘴角浮一抹虚弱的笑,本就未曾恢复的躯体益发地沉重,连带眼皮也沉重起来。

  已被抽空的头脑,再不能容纳更多的烦愁,疲倦无力的感觉迅速由头脑传递到四肢,却又睡不着,只是闭着眼,昏昏沉沉地游走于清醒与睡梦之间,连自己的存在,都似成了不真实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连翘柔和的低唤,“公主,公主,快醒来,皇上让你过去用晚膳。”

  我慢慢睁开酸涩的双眼,已见帷幔被撩起,用鎏金点碎的凤钩钩在两边。宽阔的乌木大书案前,拓跋轲正背对我坐着,双手交错,似撑着额,流露出一丝疲乏,后脊却依旧笔直,孤峰般峭拔着。

  下意识地抱了抱头,我哑着嗓子道:“我不饿。我只想睡一会儿。”

  连翘急道:“皇上没问你饿不饿,只让你起来用膳,公主只该遵旨才对。”

  是她的皇上,又不是我的皇上。

  我懒得再听连翘说话,闭上眼,只在脑中一遍遍地回忆着萧宝溶那清雅出尘绝世无双的温和笑容。

  什么幻想都没了,只有我的三哥,还能给我一点儿支持下去的勇气。

  殿中沉寂了片刻,又是顿挫敲在地面的踏步声,缓缓到了床边。

  “宝墨,别任性,快起来吃东西。”温热的口气扑在脖颈间,那声音越发轻柔含笑,“不然,待会儿朕可不许你叫嚷吃不消。”

  我惊恐地睁开眼,拓跋轲蕴了柔软笑意的脸庞已近在咫尺。

  那轮廓分明的唇,微微一低,已迅速攫住我的唇,深深吮吸。

  我慌乱间想要挣扎时,他已放开我,柔声道:“算了,精神还没恢复过来,就在床上吃些东西吧。记住,不许饿着自己。”

  眼见他修长健硕的身形消失,我迫不及待地让连翘端了茶水来漱口。

  经历了那样缱绻的一下午,我并不明白自己还能清洁些什么,只是本能地不想再让这个男子的气味停留在自己身上。

  轻罗端来的梨汁银耳羹,我接过,一扬手,全倾在了地上,侧过身便睡。

  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耐心再在他们面前装乖乖听话的温柔小公主,我只厌烦地将自己缩在被窝中,静静地卧着,不想再思考任何事,也不想再让一个人来打扰我。

  可是,能被我赶走的人,也只有轻罗、连翘这些侍女罢了。

  耳畔的解衣声,接着是拓跋轲健壮得可怕的躯体,徐徐伸入锦被中,结实的手臂很轻易翻动我的身体,勾入他的怀抱中。

  “怎么这么凉?这殿中的火盆是不是太少了?”他低低问我。

  我一直缩在被中,本没有觉出自己怎么冷了,反是拓跋轲的皮肤太过滚烫,那样从头到脚将我包围的滚烫,如沸水浇在身上,让我禁不住呻吟一声,忙不迭地挣扎着,只想脱开他的怀抱。

  自然,又是件自不量力的蠢事。

  拓跋轲再加一把力,身体一翻,已将我整个人压在了身上,最大幅度地与他肌肤相触。

  然后,是亲吻,拥抱,抚摸,搓揉。

  单薄的小衣根本阻拦不住他唇舌和掌心间炽热的气息。

  可他不是阿顼,连阿顼也不过是春日一场美好却荒谬的梦。

  北魏皇室最尊贵的两个男人,一个强占了我的身,一个俘获了我的心。

  而我,还得在身心俱碎的情况下,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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