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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今天就梳太子殿下平日的束髻!”洗漱完毕,夷缨坐在梳妆台前对周围的侍婢吩咐,“还有,去拿身太子的深衣替我换上。”

  她要出宫,要去见见所谓的美男子张良,侍女们不敢有异议,照吩咐行事,小心翼翼地替她绾起乌黑柔顺的长发,又换上太子殿下平时出宫穿的宽大深衣,不过脸上依旧描着女子红妆。穿他的衣裳并非是想扮男人,仅是想穿,想在外人的面前与他的距离能更近那么一点。系紧腰间的丝带,夷缨看着巨大落地铜镜里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姬安的衣服上有一层沉甸甸的烟叶味。

  宰相府在太子宫的西面,夷缨出宫并没直接去宰相府,而是绕过南城到了自家的郑府,只看看门前的石板雕刻。身后的女婢问要不要进府内坐坐,夷缨摇头,不坐了,看看足矣,屋里已经没有血浓于水的人。

  家人都各奔东西!

  行到宰相府附近,夷缨坐在马车里撩帘看见姬安的贴身随从站在府门外,很惊讶,忙叫女婢们不动声色地将马车停在对面不远处的墙角边。那头很安静,片刻有人从府内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太子姬安,着淡蓝色宽袖深服,跟在他身旁的是一个差不多身高的年轻人,但是年纪应该略小一二,面貌俊秀,额头饱满,看起来神采奕奕,尤其一张丰润的嘴唇,微微上扬,他就是传说中的张良吧,气质倒并不显得阴柔。

  夷缨也不细看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姬安身上。从宰相府里出来,他们一同上了同一辆马车,是太子宫的马车,两名随从坐上前侧驾车,车行,夷缨立即命车夫尾随。约摸半个时辰,姬安的马车穿过繁华的中央御街,拐进一条胡同,尽头是新郑城里最风月的窑馆酒庄。

  看他们下车,看他们并肩而入,不以为然的谈笑风生……夷缨的心仿佛瞬时被千斤重石压过,跌到谷底。最后一瞥风吹起姬安的长发,他狭长的双眼似笑非笑,浅若清泓……夷缨不敢置信这样一位尊贵的太子,将来的储君,他竟然白日里进入如此不堪的窑馆,她颜面何存?呆坐在马车内,她感觉到脊背冰凉,一种冷彻心扉的绝望!

  他萎靡的表情,那一夜夹在男人肱骨之间的交合再一次袭入眼前,这叫她几近崩溃。女婢唯唯诺诺地问:“娘娘,要回宫了吗?”

  夷缨浑然不觉地点头,然而点头过后,双腿却不由自主地站起,下车。女婢愣愣地看着她,夷缨突然愤怒,提起一口气到了窑馆门前,不想一名大汉立即伸手拦住她的去路,道:“这里禁足妇人!”

  夷缨瞪眼怒视他,随后跟上的女婢急忙掏出王族牌令,“敢对太子妃殿下无礼,还不快放下你的手。”

  大汉一愣,夷缨进去,果然声色场合,琴声绵绵,娉娉袅袅,一股扑鼻的香气迎面飘散,一段宽阔光滑的木楼台,几个身穿薄纱的女子正在轻歌曼舞。夷缨环视一眼,楼下四周各有珠帘,几步木梯台阶上去,是席地隔间,而太子的身影就在东面最僻静一角,半敞开的席帘隐隐绰绰,只卷到一半。

  夷缨径直走上席地,她的突兀出现不禁招来很多人侧目,夷缨根本不在乎这么些或贵族或平民男人们的注目,更不在意这些在男人面前卖弄色艺的女人,因为她不齿,她的目光只看到那一簇浅蓝。

  注意到周围不同寻常的一丝异样,太子姬安抬头,他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敛去,就这么不期然地四目赫然相对,姬安错愕,夷缨走到眼前,半层席帘相隔,他盘腿低低地坐在席地上,她高高地站在帘外。

  “你就想这么活下去吗?”夷缨开口,眼眶终于滚热,“他们,她们……能为你做的,你的结发妻子不能吗?宫里美人三千,都不能让你知足?帝辛荒淫纵乐,酒林肉池,长夜笙歌……如今的韩国,还能比得上周祖大商王朝吗?”

  姬安看她,瘦削的下巴微微抬起。

  夷缨垂下眼睑,“你难道不想要几个儿子?”

  姬安眯起眼,视线越过夷缨,看向远处墙檐下悬挂着的一只祈晴木铃,轻道:“不想!”

  像是自取其辱,站在他面前,夷缨的眼泪终究忍在眼眶里,转身,离开,只是离开之前,她不禁想问他:姬安,你的心呢?原本,她以为她嫁了最尊贵的男人,原本她真的以太子妃的身份而荣耀和骄傲;每天,她期盼他的宠爱,期盼他的身影走进她冷清清的寝殿……

  如果他没有心,那么她这一生,还有活得兴致吗?

  人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以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然而世事变迁,很久过后人才知道,其实不是小鸟飞不过,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

  这是人的悲哀!

  (三)

  还是晌午,咸阳西市护城河尽头的老宅,床榻上夷简仍旧在睡,这一觉她睡得太满足,半夜里的美梦还没完全散去,身边的嬴政和衣侧卧,神情平静柔和,有太阳光洒进屋子里,直射在黑色的绸被上。

  尉缭站在门旁,若是以往他只要一动脚步,王就该醒,然而此刻他却连睫毛都未颤一下。尉缭走到床畔边,低低地说道:“王,吕丞相进宫了。”

  ……

  没有回应,跟随大王四年,这是第一次,尉缭不禁加大了声音,“王,东北上党郡发生叛乱,冯郡守降赵。”

  听到声音,夷简惊醒,睁眼就看见站在床榻边的尉缭,下意识愣道:“你说什么?”

  “东北上党郡叛乱!”

  “尉缭!”嬴政醒,起身,表情顷刻间冷峻,“回宫!”

  从他的表情里,夷简嗅到了事态的严重,不再说话,昨晚她睡着前他还在写揽客卿令,点了长灯,夷简以为他会熬夜通宵不睡的,没想到刚才醒来自己却一直压着他的手臂……有片刻的窘迫。恍惚中,上次在巴清的行馆里也是一样,醒来后看见他躺在身边,却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细想……

  这样也算是跟他共枕同床了吧,从相遇到现在就一直这样含糊着,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疑惑,她到底当他是她的什么人?或者说他当她是他的什么人?有时候她想,她应该即将会是他的人了,不然怎么办?男女本来授受有别,虽然他是秦王,但是他同样是政,她应该嫁给他。

  清醒过后,梦反倒不留痕迹,记不住美梦,她却记住了这一夜那种深埋在心底的幸福的感觉。

  然尉缭的一席话,不禁让她的感觉蒙上了一层不明所以的阴影。

  上党位于大秦东北一角,西南部为王屋中条两山,西面是太岳山脉,背临无天山和八赋岭山地。上党地高势险,是秦、赵、韩、燕相壤要地,百年来各国争端不断,上党先属小国郑,后被韩国攻灭,秦惠王时秦国势力东扩,秦伐上党,上党郡首被难为秦占据,从此并入大秦疆土。

  回到咸阳宫,吕不韦已候在议事朝殿,嬴政进去时他正坐在长椅上闭目,像是沉思,略显老态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嬴政走上前殿长阶,吕不韦张眼立即起身,靠过去几步说:“大王,上党郡出了事!”

  “到什么程度?”嬴政问。

  “监御史回报,冯郡守降赵,赵王迁从阏与调十万军已经私密潜驻上党,除此以外赵迁不知道何时竟先与北燕达成联盟,燕军正在往上党的途中。”上党虽说是大秦的土地,却与大秦内国有万里之隔,几乎陷入赵国境内。

  “燕军,谁统领?”

  赵国有武安君李牧,有上将军赵葱,有廉颇子孙,更有强大精锐的北方军,然而燕国很少有杰出闻名的战略首领。

  “燕国大将军樊於期!”

  “樊於期?”嬴政脸色阴沉,“是秦叛将桓旖?”

  “老臣还不能肯定,王贲尚未回秦。”大半个月前嬴政令王贲仔细彻查秦叛将桓旖是否携残败秦军逃奔燕国,效忠燕王,改名樊於期,毕竟涉及桓旖上千人口,王贲谨慎,至今仍在燕国寻访桓旖下落。

  “大王,长安君殿下和王叔们到!”赵高突然进来细声通报,他们来得太过迅速,嬴政皱眉,看向吕不韦,吕不韦拱手,“老臣前夜收到监御史密函,不敢轻易上奏大王,又惟恐耽误大事,所以派人连夜赶到雍地请王叔们一同来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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