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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夷简惊住,还没反应过来。

  “回去换衣衫!”

  “父亲……”

  “来人!”没有理会夷简诧异不解的询问眼神,郑国径自向身后的随从命道:“带四小姐回房换衣,男衣!小姐之前所有的衣服一律打赏送给下人!记住,以后四小姐的身上、房里,我不想再看见一件女衣裙……”

  与其让她将来某一天像姐姐们一样被送给任意一个男人,倒不如趁现在年纪还轻,让她学做一个男人!

  那一瞬,郑国的心思竟是如此的骇然、大胆、颠覆,而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就仿若上万只蟲蚁,在不断地啃噬催促,令他坚定。

  (五)

  这样的怒容、命令,于夷简未免来得太匪夷所思。

  当然,父亲用如此严厉的冷喝对自己让她很伤心。被带回房后,夷简闷闷不乐地躺到床上,暗暗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好长时间过去,居然真有下人送来一套粗布麻质男衫,内是土白色软襦,外有一件短青色罩衣。

  “我父亲有没有说,到底为什么要我换男衫?”夷简问下人,不过她却是摇头。

  “算了,”夷简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我睡会儿午觉,醒了自个儿换。”

  遣走下人,只剩下她一个,屋子里又恢复了一贯的宁静、祥和的气氛。夷简自然睡不着,躺在床上,睁眼看屋顶横梁,静谧里,静谧里……忽然感觉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就是那汩细细的嗞嗞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颤巍巍,啮嗖嗖。夷简赶紧起身,屏气倾听,没错,是那股声音,断断续续中偶有持续,若不仔细去听,倒也很难辨别出来。顺着声音轻轻走过去,是桌上的那架古筑。

  有古怪吗?夷简敲筑,声音又悉悉索索地响起,翻过筑身,一如普通的筑器,没有特别,再翻回去,咚的一声,很轻,似是来自古筑内部,夷简贴耳上去,果然,那之前的嗞嗞声也一同发自古筑的内面。

  这一下,夷简开始好奇,站在桌前上下打量,筑的表面有一道道残破的划痕,但在筑身左侧边沿,有一点不起眼的凹陷。就是这点凹陷!夷简下意识伸手摸去……

  “别动!”

  突如其来的哑声,是燕。不知何时,她已经站到夷简的背后。

  “怎么?”夷简倏地扭头,说,“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声音。”

  “有毒!”燕说着,绕到夷简前面,一手抚过那点凹陷,又快速按了一遍筑的上侧,只眨眼间,古筑竟然分离,从中间露出一条凹槽,而下一刻,当夷简看见槽内蜷缩的东西,她简直不敢置信。

  “燕……你,你,你竟然养蛇……”

  她惊道,的确,在那扇古筑里面,黑漆漆的凹槽中央,一条细细长长的白花点蛇,头部呈三角扁型,看起来骇人万分,好在此刻它正恹恹地躺在槽内,像是还在冬眠。

  迅速合上筑身,燕才笑着回答:“小姐你也知道我是卖艺讨生的嘛,养蛇不过是为了防身,你说万一有哪个登徒子企图不轨,想要占我便宜,我也好有个防备。”

  “也不用如此毒吧?”夷简叫,“再说有哪个登徒子会想占你便宜?”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小姐,好歹我也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

  “不行,我要叫人把它丢出去。”夷简欲喊外面的下人,不想却被燕一把拦住,她嘻嘻笑着说:“它可不是一般的毒物,驯养过的,很听话,大不了,也让它认你作主子。”

  “不行,我要它做什么,万一伤到我爹娘,还有姐姐们,那怎么办?”

  “绝对不会,我保证,它不攻击人。”不攻击一般人,燕在心底补充,那一瞬,她的眼角深处,有一闪而逝的阴冷。

  “哪有不攻击人的毒蛇!”

  “驯养过的嘛。你说,它跟了我都快十年了,十年,我安然无恙吧,要攻击早就攻击啦。再说,你真要丢它出去了,它习惯了我的味道,自然还是要寻回来的,到时各处乱爬,吓了别人,还不如一直安置在这古筑里,清净。”

  说得也有道理,怪只怪她当初找事收了燕这个麻烦回家,现在也不能让爹娘知道,否则又要骂她。再说父亲还正在不明所以地动着怒,转身看到床头的男衫,夷简忍不住,干脆过去拿起衣裳在自己的身上掩了掩。

  谁知身后的燕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的笑得放肆,夷简瞪她,不悦地问:“你笑什么?”

  “哦,小姐,”她答,“我先前在外面,听到有人在议论,说大人回来一看见小姐,就发起怒来,还要小姐从此以后改穿男衫。”

  “是啊,这很好笑吗?”

  “呵呵,奴婢是觉得有趣,真有趣……”她又笑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男衫好,男衫比女裙好。”

  “怎么好?”夷简狐疑。

  “小姐你是没做过男人,自然不知道身为男人的好。穿上男衫,司空大人的意思,奴婢猜想他是期望小姐今后能挣脱身为女子的约束,可以像真正的男儿一样,活得自由恣意,由此可见司空大人对小姐你格外偏爱。”

  “你做过男人吗?真是!”

  夷简嘴里嘀咕,心里其实却因她的一番话而陷入沉思,尤其最后一句,对她格外偏爱,有道理吗?一时,她想不明白,但是她随意的一句嘀咕,倒又引得燕那女人抽筋似的大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在偌大的房内回荡。

  第四章 美人出秦

  (一)

  “平心而论,我待你不薄!”郑夫人摇着扇子,坐在庶出的二小姐郑夷玉的房内。来这里,她只为一个理由——王要进献美人到秦国,而这个“美人”必须在郑府的女儿里选。

  夷玉站在窗前,看着半空中悬挂的弯月,沉沉说了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难道宁愿让妹妹们去?”郑夫人放下手里的扇子,“夷简年方十二,这样的年纪,送到秦国,必定死。”

  夷玉不说话,郑夫人便又继续道:“当然,还有夷缨,嫁给太子或是送予秦王,如今你们必须择二为一,这是王命。夷玉,你在乎吗?不是韩非,那么是谁又有什么分别?然而我在乎,我一个女儿,才刚送到了赵国……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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