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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我赶紧缩回手,背到身后:“跺哪儿,奴婢都疼。”说着我转身要跑,乾隆一跟步,拦住我的去路。我往左,他往左,我忽然抬头望向他:“万岁爷,你说过跺哪儿,奴婢不疼,就跺哪儿是吧。”

  乾隆微笑地点点头,我一指花树:“万岁爷,跺它奴婢不疼。”乾隆一愣,忽然笑起来:“是不疼,真有你的。”

  我见乾隆高兴,赶紧打蛇随棍上,转个话题,把他的注意从我手上移走:“万岁爷,奴婢问万岁爷几个问题,很简单,如果万岁爷答对,你愿意跺奴婢的手,就跺,如果万岁爷答不对,就请万岁爷赏奴婢一道免死金牌。”

  乾隆要拉我的手,我赶紧又缩到身后,乾隆笑了笑:“你说你要免死金牌做什么?”我一本正经地说:“奴婢不太懂规矩,总爱惹祸,怕一时忘形,不是跺手,就是跺脚,再来个跺脑袋,可不是玩儿的。有了免死金牌,奴婢的生命才能有保障。”

  乾隆后退两步,围我转了两圈:“那你问问看,朕可是状元榜眼的料。”我心里说,你就是博士后的料,也未必能一下子回答我的问题,我说:“三道题,万岁爷答对了,奴婢任凭万岁爷发落,如果万岁爷答不对,可要兑现诺言,万岁爷可是金口玉言。”

  我本想象李咏那样手一摆,请听题,没敢。我脸上故意带着愁容:“万岁爷,如果您会,也要装着不会,否则奴婢断手断脚的,怎么服侍万岁爷。”乾隆不耐烦地说:“少哆嗦,快问吧。”我要的就是他浮燥,我笑逐颜开:“第一题是有一只牛在吃草,它的头冲北方,请问万岁爷,他的尾巴冲什么方向?”这道题太简单了,如果在现代,几岁的孩子都能答出来,可是在那时候,我还是有把握。

  乾隆果然如我所料,想也不想冲口而出:“这还用问,当然是冲南方,这么简单的问题,只有你这样的白痴能问出来。”我张了半天嘴,等他说完了,我插了一句:“万岁爷见过牛吗?”乾隆正想再训我两句,听我一问,愣了一下:“怎么没见过?”

  我嘻嘻笑了笑:“万岁爷,您见过牛尾巴有横着长的吗?奴婢见的牛尾巴可都是冲着地的。”

  乾隆在我头上来个暴栗:“哈哈,有点意思。如果你真能连夺三魁,朕就给你一块免死金牌。”他俯身在我耳边笑着说:“朕可不想杀你,即使你捅点篓子也无伤大雅?一块金牌只不过几两金子,不值什么!”他还挺大方的。

  他的手劲挺大,敲得我脑袋生疼,我用手揉着头,乾隆的智商我不敢低估,出什么题呢,即不能太难,也不能太简单,对他来说,太难的好答,太简单的也好答,虽然金子不值钱,但是我的脑袋值钱。空中一阵鸟鸣,十几只鸟落到院内的一棵树上,我跳到乾隆身边,指着树上的鸟低声问乾隆:“万岁爷,树上有七只鸟,如果您拿箭射中一支,树上还剩几只。”

  乾隆笑眯眯地看着我,双手微曲,我以为他又要敲我脑门,故意离他远些,他轻笑一声:“朕又没有带箭,朕怎么知道。”我怕大声说话惊走了树上的鸟,轻声说:“又不是真的要您射鸟,鸟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不许随便射杀。”

  乾隆不知道现代的动物保护法:“不许随便射杀?朕射只鸟难道还要谁批准吗?”话题真是越说越远,我没法和他解释。

  乾隆可能喜欢看我拧眉立目的样子,见我真生气了,他笑着用手指比个六:“朕想应该剩六只。”

  我听他说个‘六’字立即来了精神,我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拧起的眉头舒展开,笑容刚爬上我的脸,乾隆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好像不是六只,不知道这些鸟中有几只呆鸟。”他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随便向树上一抛,打得树枝刷刷三响,树上的鸟儿惊得四散飞开,他笑着说:“原来你们都不呆,只有那个人呆。”

  我相信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会就会,何必让我空欢喜一场?我还以为那枚免死金牌已成为我囊中之物,可怜那块即能保值又能保我脑袋的金牌。

  不经意抬头间,见乾隆看我笑,他咧起的嘴边带着嘲讽,我拿起树枝在地下画个圆盘,觉得不圆,抹了重画,画了十了个,才有一个比较圆的,在盘子中间端端正正写了四个字‘小心脑袋’,乾隆问我:“你做什么?”我头也不抬地说:“既然万岁爷不赐给奴婢免死金牌,奴婢只能自己出金子造一个。”

  乾隆问我:“那小心脑袋是什么意思?”我在盘子的旁边还画了一些花边:“没有免死金牌就只能小心脑袋了。”

  乾隆被我逗笑了:“免死金牌,小心脑袋。”他负起手,向前走去,我看了看后面的侍卫,其中两个侍卫亦步亦趋地跟过来。我赶紧跟在乾隆身后,他的脚不经意踩到一棵草上,我大叫一声:“万岁爷,您踩到小草了。”他一愣抬起脚,脚下一棵嫩绿的草孤伶伶地躺在地上,他俯身扯下草,放在鼻边闻了闻:“没有花香,没有树高,你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什么草,狗尾巴草。”我一听是那天天边出现彩虹时,我在李白的诗后,缀了一句话,一定是小草那小妮子拿给他看,今儿成了他的话柄。我装做不知道怎么回事,故意说:“万岁爷,这不是狗尾巴草。”

  乾隆回头对我笑了笑:“朕知道不是狗尾巴草。那天你做了什么梦,大叫不要伤万岁爷,难得你在梦中还惦念着朕。”

  一听乾隆问我,我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用害羞掩饰一下,可是从我记事开始不知道什么叫害羞,我故意把脸憋红了,乾隆终于说:“是不是想如厕?快去吧。”我瞠目结舌,恰好小草过来叫乾隆吃饭,看见我,小草娇柔柔地说:“回房找小姐没找着,原来小姐在这儿?”她另换了一件水绿色的衣裳,和乾隆手里的小草颜色一样。

  乾隆看我看他手中的草,笑了笑,把草扔入树丛中,拍了拍手问小草:“刘嬷嬷今儿给朕做了什么好吃的?”小草笑着屈了屈膝:“都是万岁爷爱吃的。”我一听都是乾隆爱吃的,说不定是龙肝凤胆,赶紧往回跑,在宫里,乾隆爱吃的东西是个忌讳,因为怕有不轨之人给皇帝食物中下药,皇上吃的东西,都不能吃第二口,即使特别爱吃的东西也不除外,所以做皇帝也不是容易的事,连爱吃的东西,都是看着多,吃得少。

  食物对我的吸引力大,乾隆可能以为我着急上厕所,没在背后笑话我,当我跑进院子的时候,刘妈正从东厢房里出来,在门口差点撞上我,吓了她一跳:“小姐你也太毛燥了,从哪儿急火火地跑回来?”我没功夫回答她的问题,乾隆爱吃的东西,必是天下珍品。进了东厢房,桌子上摆了好几道菜,上面都扣着罩子。

  我很少进东厢房,刘妈告诉是放旧物的,从窗下经过几回,糊着窗纸,看不见里面,我也信以为真,原来里面的摆设别有洞天,虽赶不上宫里,但比一般官宦家庭也强多了,对于那些雕梁画栋的珍品,我已无心浏览,我打开一个罩子,原来是一盘宫爆鸡丁,我撇了撇嘴,最爱吃的菜就这个,又打开一盘是油闷笋丝,虽然色香味俱全,只是一道家常菜,第三盘竟然是土豆丝,只有两三片肉。

  我已没兴致揭第四盘菜,我虽不是大家闺秀,好歹也见过点事面,就这样的菜是乾隆最爱吃的?那在宫里每天几十道山珍海味的盘子形同虚设,也太浪费吧。在宫里尝膳时还不觉得,现在最怀念的就是宫里的山珍海味。

  乾隆一脚踹开门,他也太没礼貌了,吓了我一跳,他没好气地走进屋问我:“洗手了?”正好刘妈进来,她可能没看见我,一听乾隆问话,赶紧说:“老奴洗了好几遍手,万岁爷的膳食,老奴怎敢不净手?”我掩口偷笑,眼睛看见乾隆,冲她眨了眨眼睛,乾隆嘴弯了弯也笑了笑:“朕不是说你,朕说她,这些菜已经够了,再上就浪费了,给朕上两副碗筷,朕让她尝膳。”

  一想起那些食物,我嗓子有点发痒,这些天刘妈天天做这几道菜,我都吃腻了。刘妈拿了碗筷上来:“知道皇上爱吃这几道菜,老奴试做了几天,不知道合不合万岁爷的口味?”

  乾隆看了我一眼,我拿了筷子,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闭着眼睛来了一口宫爆鸡丁,味道还不错,强咽着进了肚,乾隆拿筷子也吃了一口,点点头:“味道不错。”

  第二十九章 扬州大明寺

  我一咬牙,把余下的几道菜,挨个尝了一遍,我从小就不爱吃土豆丝,夹了一根丝,没咬,一抻脖子,整根咽下去。乾隆施施然吃得很香,我站在一边看他吃。刘妈上了一碗汤,我正好口渴,刚想来一碗,乾隆对刘妈说:“朕不爱喝汤,撤了吧。”

  刘妈汤没放下,赶紧应了一声,拿了出去。我看着刘妈的背影,痛惜那碗可以帮我解渴的汤不见了。乾隆放下碗,我赶紧帮他拿盆净手,他摇了摇手:“刘妈做的菜很好吃,朕吃了一大碗饭,剩下的菜扔了也可惜,赏给你了。”

  听这话,我差点把舌头咬下来,我从来反映都慢半拍,这回的反映快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奴婢不饿。”

  乾隆抬眼瞪向我,我笑着解释:“万岁爷,奴婢早上吃得晚,现在还不饿,其实也不是不能吃,就是有点浪费粮食。”身子上下软得差点就成一团了,我这才知道什么叫软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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