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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手边并无合适的药物,地上潮湿得很,根本不适宜久留。他将人抱起,骑上乌翎,纵马回去。

  叶云清好不容易看到苏希洵带着人回来了,远远地看见他骑在乌翎上,怀里抱着人,于是松了口气。可是等苏希洵走近了,却见他面色并不好。叶云清奔过去,抓住乌翎的缰绳问道:“怎样了?”

  “昏过去了。”苏希洵答道,将宁非递给叶云清,自己才下马。他看了宁非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往受伤弟兄休息的地方走去。

  此刻战局已定,苏希洵所带的人与牛大壮的人合流,砍瓜切菜般将一干镖师制伏,押上战利品,呼喝开道上山去。这些镖师都不会被放过,性命是无碍的,但是却要被押在半山腰,做两个月的苦力才被放走。

  雁过山在这一点上很有声誉,不杀俘虏,更懒得拿普通镖师去要求赎金。要求赎金太麻烦,动辄等上半年一年,且容易生出变故。于是很早之前,苏希洵就提议以苦力代替赎金,让他们在山上做一些开山辟石或搬运货物的苦力,等他们活着回到家乡后,就会“不遗余力”地为黑旗寨的邪恶恐怖添油加醋。

  苏希洵一边为伤员用药止血,一边止不住思绪往外飘。想些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有过去的,也有不久前发生过的,一幕幕的乱人思绪。

  牛大壮站在他身后赞不绝口道:“二当家疗伤越来越利落了!”

  苏希洵回过神,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自己的手好像自有意志似的,将正在治疗的伤处包扎得妥妥帖帖,技术与速度似乎犹胜从前。

  他站起身来扫视四周,“叶大呢?”

  “先回山上去了。”牛大壮奇道,“老大走时明明跟你说了的,你不可能没听见吧?”

  听见了,但是从一边耳朵进去,从另一边耳朵出来。

  苏希洵头疼地捂住额头,心想自己这可不对劲,幸好没有遇上什么紧急事情,否则多耽误事。他看向牛大壮问:“有水吗?”

  “啊?”牛大壮愣了片刻,连忙回答,“有啊有啊。”递过一皮囊的水来。

  苏希洵接过,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大口,沁凉的泉水让他冷静下来,仍觉得不过瘾,干脆提高过顶,余下的水都倒在了头上。

  在一起劫道的时候,苏希洵和一干弟兄没甚差别,于是众人看到他这样的动作并不惊奇,而是鼓噪着叫嚣起来,豪气冲天一般的感觉。只有牛大壮看到他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问:“二当家今天好怪异,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你才怪异,平时都不见你有这么细心的。”

  牛大壮后语不搭前言地道:“你轻点塞木塞,要是把水囊口塞坏了,我怎么向宁非妹妹交代?”

  苏希洵正要将水囊递还给牛大壮,闻言问:“又关宁非什么事?”

  牛大壮往那匹枣红马方向一指,“这是她骑下山的马,水囊自然是她的了。”

  苏希洵像被雷劈了一样,伸出去的手不自然地一松,牛大壮还没接到手,水囊就掉在了地上。

  回到山上正是深夜,丁孝屋子周围飘着浓重的药味,屋里不时传出阿刚的低泣。苏希洵将乌翎拴在一棵树上,走了进去。只见床上躺着阿刚爹,仍然人事不省,但胸口急促地起伏着,至少还没死。丁孝忙得焦头烂额,不断支使旁人帮他去地窖或风室中找药。

  苏希洵走到床边,拍拍阿刚的脑袋,柔声说道:“坚强一些。”

  阿刚从床边抬起头来,泪汪汪地看着苏希洵,哽咽地问:“我爹是不是救不回来了?”

  苏希洵说道:“你如果想继续留在室内,就别说话,要是说话扰了我们的事情,我就把你赶出去。”

  阿刚闻言,再不敢说话,只紧紧抓着他爹的衣角,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丁孝感激地看向苏希洵,他是忙疯了,连劝慰阿刚的时间都腾不出来,苏希洵一来,三两句解决了他的问题。

  “你太心软了,再遇到这种事,能威胁的就威胁,威胁不了的就武力排除。”

  阿刚听到他这么说,抬起头来,眨眨眼睛,大粒大粒的眼泪掉了下来。

  丁孝汗了一把,这么禽兽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再怎么说,阿刚是担心他爹才这么伤心哭泣的,不是有意干扰,他怎么忍心赶人。

  苏希洵接过他手中的金针,“你煎药比我行,施针由我来,药物就拜托你了。”

  丁孝大喜道:“如此甚好。”

  阿刚止住了哭,茫然地看着苏希洵掀开被子,将他爹扶坐起来。他爹的上衣与长裤都被丁孝除下,身上涂了延缓毒性发作的药物。丁孝回来得晚,金线大王的毒蔓延至全身,治疗十分不易。苏希洵将粗细不等的金针分拣开来,一针一针地落下。按捻揉转,浑厚的内力顺着针尖迫入阿刚爹的穴道。

  天渐渐亮了,丁孝将苏希洵推出屋子。

  里面传出阿刚的哭泣声,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能够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

  雁过山破云矗立,山上的阳光格外清澈明朗。值此清晨,朝阳的红光灼得人眼睛疲累。苏希洵站在丁孝屋前,不言不语地揉着眉间。

  丁孝站在他身后说:“你也累了,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苏希洵站在那里,有些事情想问他,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总之觉得这让人异常尴尬。

  丁孝忽然走了,苏希洵回身看见他是往厨房那边去,不多时拿了个葫芦瓢来,里面是清澈的泉水,“你累了一夜,连一口水都没喝。”

  苏希洵接过瓢子,咕嘟嘟地牛饮了进去,速度太快,不少水沿着下巴流下来,沾湿了衣服。

  丁孝轻松地笑道:“真是亏待你了,昨天走了一整天的路,回来还如此消耗内力,居然连一瓢水都忘了给你备。”

  苏希洵喝完,将瓢子塞回丁孝手中,鼓足勇气问:“你和……宁非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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