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宁非 | 上页 下页


  徐灿府上几个小院的东厢内室都挖了地火龙,又称地龙,冬日里在户外火膛里烧火,焰头就会灌入地下管道中去,烘得一屋全暖。每年冬季,朝中都会给府上补给一定的炭火柴资。

  宁非所在的屋子虽有地龙,却常常不能按时填得上柴火。晚间还好,柴火丫头会记得添置度夜的炭块,可到了早上,丫头们一般会先去把徐灿和公主房里的地龙弄妥帖了,才记起还有一个产后体虚的二夫人,更甚者还会直接遗忘。

  主人用地龙就足够,所以屋子里连火盆都不曾备有。如果火膛里缺了薪柴,屋内便比丫头长房还要冷些。

  宁非不是不想管,只是现在精力还是不济。想她当年也都是在吃饱喝足精神好的情况下,才能咄咄逼人地一个接一个地设下套子让人跳,如今这境况……还是先把精神养足了再去调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狗腿子们吧。

  这么想着,她脱下外裳铺在被子上压风,然后一骨碌钻进棉被里瑟瑟发抖。没人为她暖床,被窝里自是寒冷如外面的空气,待过了片刻才终于觉着好了一些。

  宁非半翻了个身,脸贴在被角昏昏沉沉地就要睡去。

  内室卧房里安静异常。

  就在这时,宁非裸露在空气中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响动。她略睁开眼,猛然惊觉眼前明晃晃的一片——是一把亮灿灿的匕首抵在自己脸上。晃眼之间,恍惚看到一个男人逆光站在床前。

  她微张了嘴想要询问,那把匕首就势探进口中,冰冷的杀意直贴在她舌根上,那男人压低声音道:“你若叫我就割断你的舌头。”

  宁非略回过神,终于看清来人的样貌——他鼻梁高挺,眼眶深陷,棕褐色的粗布衣衫上被利器划开了不少口子,露出里面略显惨白的皮肤,许多地方被血洇了,凝成黑褐的硬块。看上去很是落魄,难得居然没有一丝异味。

  宁非瞪大了眼睛,傻张着嘴也不发出任何声音,脑袋里则是急速运转起来,左思右想该如何才能摆脱眼下的情境。

  这个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发色和眸色都是淮安国人的样子,可是面部轮廓犹如刀削,比起淮安国人稍显扁平圆润的面目又是不同。莫非是徐灿的仇敌?

  第二回 腐骨蚀心丸,其臭不可当

  宁非以为他是徐灿的仇敌,低声地啊啊两下,用眼睛百般示意他把匕首拿走。

  入室歹徒觉得她十分配合,便道:“你若是不叫,就眨两下眼睛。”

  宁非毫不犹豫地眨眼,那把匕首才终于从她嘴里抽出,但景况依旧没多大改观,因为歹徒用匕首抵住了她的脖子。不过她总算得以说话,开口便立即撇清自己与徐灿的关系,“你找错人了,应到银杉园里劫持银林公主才对,我在这徐府里说不上话的。”

  歹徒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宁非,片刻后,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意,“原来这就是徐灿将军府上?难怪……难怪……”

  他干咳了两声沉下脸来,自怀里掏出一枚泥黑色的药丸,送到宁非的嘴边说:“看你这个小姑娘还挺聪明的,饶你不死。若想要活命,就把丸子吃了。”

  宁非心里一凛,暗想再温和的歹徒也是歹徒,眼见那枚黑漆漆混着湖绿色的药丸逼近自己的嘴唇,心知这不定就是腐骨蚀心的毒药,咬紧牙关就是不张口。

  他看见宁非如同硬脖子鸡一般梗了脖子就是不张嘴,无奈地又掏出了匕首,在她锁骨上略压了一下,宁非感觉到锐痛,立刻有血渗出。

  “实话告诉你,这是我自制的腐骨蚀心污泥丸,你若是听话,待我养好伤后便赐你解药,否则一个月之后,就让你五脏六腑烂成一摊稀泥,死前苦不堪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说,“吞了。”

  宁非心知这次逃不过了,只得张嘴把丸子含了进去。

  入口就是一股浓郁的汗臭,臭得她嘴巴一张就要把那枚所谓的“腐骨蚀心污泥丸”喷出去,可歹徒捂着她嘴巴在她喉咙上一掐,硬逼宁非吞了下去,放开手时,宁非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双手捂了脖子,伏在床边连声呛咳,几乎把肺都要咳出来了,可哪里还咳得出那枚让人遭罪的丸子。

  那人见她咳不出来,心里也自得意,说道:“这可是我老叶家的不传之秘,独门特制的药丸,入口即化,吃进去还想要再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宁非好不容易缓过了气,眼角犹自湿润,抬头看到那人如此得意的样子,心想这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她在前世,哪有人敢在老虎头上动土?宁非忍不住说道:“你确定这是毒药而不是你身上的老泥搓的?臭成这个样子。”

  那人愣了愣,“我放在衣服里贴肉放着,自然带了身上气味。”末了,脸上又浮起存心要怄人的那种笑,“你宁愿这是毒药呢,还是宁愿这是本大爷身上的老泥?”

  宁非一脸痛不欲生,“如果这真是你身上老泥搓的,那就不劳您下毒了,我立刻就跑到恭桶那儿吐死。”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最后还是安慰她,“你放心,这真是毒药,你让我在这里疗伤,我走前会把解药留给你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说到此处,忽然很没有歹徒形象地打了个大喷嚏。

  宁非被他压在床上,满头满脸都被喷了唾沫星子,气得她咬牙切齿,可匕首还压在脖子上呢。

  歹徒脸色僵在那里,然后抽抽鼻子,很抱歉地说道:“是我不对,不应该对着你打喷嚏。”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的袖子往宁非脸上抹。

  宁非赶紧告饶道:“大叔您行行好,反正我毒药也吃了,又识时务,您把匕首撤了就好,我自己擦。”

  歹徒露出白亮亮的牙齿笑了,“你说得对,倒还真找不出这么识时务的女人了。”说罢把刀子撤开。

  宁非赶紧坐起来,暗祷此人千万别有什么甲肝、非典、禽流感之类的病,否则自己可真是被害一辈子了。

  她起身去外面,到丫头长房里,找到一壶温在火盆上的热水,拿回来倒在铜盆中,仔细地擦干净脸。她知道自己的情况,身体还虚着,早上出去吹了阵风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难受,现在这关头可不能碰冷水。

  哪知道后面那歹徒还在感叹地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洗个脸还要用热水,殊不知外面的乞丐一年被冻死多少个,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富贵人家。”

  宁非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江凝菲前世定然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今生总是遇人不淑。她整理好了思绪,转身面对那人,这当儿看得更清楚了些,那人眼角眉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现在则带了很不赞同的轻蔑。如果是平常的歹徒之辈,根本就不会在意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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