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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一阵风吹过,所有人沉默着,坦胸露乳的阿米尔终于忍不住了,强自镇定地问道:“主子,我能穿上衣服了吗?”

  “穿上吧,你们都退下!”原非珏冷着脸点点头,不理阿米尔,向我走来,轻轻执起我的手,吟道:“霁霭迷空晓未收。羁馆残灯,永夜悲秋。梧桐叶上三更雨,别是人间一段愁。睡又不成梦又休。多愁多病,当甚风流。真情一点苦萦人,才下眉尖,恰上心头。”

  我的泪又流了出来,心中却全是甜蜜的醉意,看着他的酒瞳道:“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原非珏一脸狂喜,酒瞳闪烁着无比的激动:“木丫头,你可知,我想你想得有多苦啊。”

  我们俩紧紧相拥,这时,一阵冰冷苍老的声音传来:“少主,女皇所赐的圣铁券是为了十万火急,调兵之用,您却用它为了一个妇人而轻易亮出,实在让老奴失望。”

  原非珏放开了我:“果尔仁,我意已决,你以前不也早说过,木丫头早晚是我的人吗?”

  果尔仁的脸冷如万年寒霜:“少主,今时不同往日,这位木姑娘现在已是西枫苑的红人,三爷对她宠爱有加,岂不知,天下传闻木姑娘要一根羽毛,踏雪公子便八百里加急令其门客,在一时三刻之内广搜得天下珍禽华羽献于佳人眼前,只为哄佳人一笑吗?”

  原非珏的脸色一灰,而我满心惊诧,那个原非白真的是就为我要一根羽毛作鹅毛笔,而下令其门客为我搜集珍禽华羽吗?然而他为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这不是将我往炭火上烤吗?

  原非珏冷冷一笑:“那又怎样,他能给的,我也照样能给木丫头。”

  果尔仁冷冷道:“少主是大突厥帝国的未来皇帝,荣登大宝之时,美女权利唾手可得,何必着迷于这样一个女子,”他看了看我,仿佛也是为了让我自己心里明白,继续毫不避嫌地说道,“木姑娘虽也是个可人儿,但相貌,脾气及德操如何比之咱们园子里的碧莹?而且现在少主眼睛不好,心智也未完全恢复,等过一阵子,武功大成之时,看清这天下美人,如何销魂艳色,那时若少主对木姑娘失去兴致,又让木姑娘如何自处?”

  我终于明白了原非珏的眼睛和痴儿的问题了,原来是练武功所致的,什么样奇怪的武功要让他以牺牲光明和智慧的代价去苦练呢?

  那果尔仁又字字句句在提醒我,他想让碧莹作原非珏的枕边人。

  是啊,论相貌,碧莹比我漂亮得多;

  论脾气,碧莹也比我温柔顺从得多;

  论德操,碧莹为了救我而欲撞墙自尽……

  而原非珏练武的秘密必是玉北斋不传之秘,今日里说出来,是想我出不了这个园子吗?我的心紧紧纠了起来,慢慢松开了握着原非珏的手。

  没想到原非珏却一把抓回我的手,对我轻笑道:“木丫头,你想撇开我吗?”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心事呢?他不是又瞎又痴的吗?

  他的酒瞳绞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你记着,木丫头,休想撇开我,即使是死,你也不能撇开我。”

  他如阳光一般对我笑弯了那双好看的酒瞳,轻轻用另一只手抹去我的泪痕,拉着我走向果尔仁,静静说道:“果尔仁,你所说的句句言之有理,为了练这个无泪经,我的确双目不识一物,只能勉强识些事物的影子轮廓罢了,有时做事也控制不了自己,回首想想甚是荒谬可笑。”

  我的心中一动,真没想到,令南诏和幽冥教疯狂搜索的无泪经却是在原非珏的手上,而且人家都快练成了!

  原非珏自嘲地笑笑,只听他继续说道:“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所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而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忠,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弘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百司之职役哉!”

  他停了一停,看着果尔仁道:“你乃突厥名臣,辅佐二代君主,见多识广,不知以为如何?”

  果尔仁早已听得愣了半天,激动地说道:“少主博闻广深,刚才所言,老臣亦不能明其智,若先王能有此胸魄,何以令乱臣贼子将国家分裂至东西二处,至今不能夺取东庭,臣泣喜,突厥何幸,少主将来必是大有为之君也。”

  我却呆住了,这不是我告诉过他的,魏征《谏太宗十思疏》吗?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和碧莹住在德馨居,有一次原非珏又迷路到这儿,我正在河边浣衣,他就一边笑嘻嘻地帮我胡乱搓揉着衣服,一边和我一起蹲在河边乱侃,我已记不清说了些什么,使我们扯到治国之道上,他在那里胡吹,说什么要一统东西突厥,顺道吞并东庭,然后还要进军南诏,让原非白给他做马夫,韩修竹给他扫地什么的,那时我心中自然想,你就吹吧,反正吹牛又不上税,可嘴上还是忍不住问道:“若珏四爷真的做到这些,天下大定之后,又该如何呢?”

  当时十二岁的原非珏稚嫩地一愣:“那自然是再去不断的拓宽彊土啊?”

  这个战争狂人,我笑笑道:“举国战乱不休,百姓疲惫,长久必反。”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阵:“那,那就守业。”

  我继续难他:“如何守业?”

  他掰着手指头半天,也就支支吾吾说出个减赋来,我一时骄傲,便说出《谏太宗十思疏》,那时他在那里听得嘴巴半天没合上,我就哈哈笑着回屋了,等我回头时,他依然石化状蹲在那里看着我。

  没想到啊,这个原非珏才是紫栖山庄里演技最好,最可怕的人物。

  我幻想着我用奥斯卡的小铜人狠狠砸倒他……

  我恼怒地瞪着他,而他不好意思地对我一笑,然后回转头,面色一整说:“果尔仁,你错了,刚刚那番妙论,不是我说的,正是眼前这个你认为德貌皆属一般又奸猾城府的花木槿所发。”

  果尔仁怀疑地看向我,而原非珏继续道:“莹丫头为救义妹舍身赴死,我也万分敬佩,是以礼遇有加,然则木丫头为了照顾莹丫头,以此等才华,躲在那破败的德馨居,辛勤劳作整整六年,又是何等高义,所谓天下之美,非珏以为不过是表象幻境,过眼云烟罢了,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更何况我的知已是像木丫头这般七巧玲珑,胸怀宇宙之人,非珏此生当是无憾。”

  他在那里静静地说着,我抬头仰望着他,他正好也转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阳光射在他英挺俊美的脸上,反射出一轮金色的光环,我这才感觉到,原来我从未发现他有这么高大,而欣长的身形更是散发出一阵威摄傲人的气势,不由自主地让人心生敬畏之心,顺服崇拜之情。

  我想,那就是所谓的帝王霸气。

  §第十五章 笑展花姑子

  夕阳西下,整个世界沉浸在绚烂通红的阳光之中,回到了西枫苑,我哼着《最美》,快乐地跳下车,如醉在无限春风里,满头疱的素辉恨恨道:“你就等着三爷怎么罚你吧!”

  我手中紧握一个布偶,这是临走以前,原非珏从怀里掏出来给我的,他说他的那些少年们都说这个布偶长得像我,连碧莹也说像,便买来送我。

  真得很像耶,这个布偶还和我一样后脑勺扎个大辫子,正当我满怀欣喜地接过时,他却趁机在我耳边轻声道:“千万小心原非白。”

  正当我要问他一系列重要问题,比如他的眼睛是不是和他的智商一样时好时坏?他几时爱上我的?他知道我长得什么样吗?什么时候他在骗我,什么时候他又是在说真话?

  可惜,接下来他一本正经地对我云道:“好木槿,以后你想要看男人的身体,就看我的吧,千万不可去偷看别的男人的,啊?”

  于是这一极其美好浪漫的时刻被彻底打破了,我在那里目瞪口呆,认真思考他是否又开始智商紊乱,还是在故意调侃我,但他立即化语言为行动,脱光了上衣,露出健美的胸肌和腹肌,摆了个POSE,骄傲而认真地问道:“木槿,我的身体比之三瘸子的如何?”

  我木然无语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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