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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圣上,景妃娘娘这会儿怕是已到宫中。既然已经到了,总不能不安置。”临昭缓缓地道。

  “安置?”奚桓冷笑着反问道,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火气又有不停向上冒的趋势。

  “圣上难道忘了?驻军雾都的右平卫将军祝融可是景妃娘娘的亲兄长!”临昭善意地提醒。

  “祝融?”奚桓又是一怔,对临昭的心细颇感欣赏,怒火渐渐熄灭,表情迅速回归平常。临昭说得没错,自从攻下雾都后,祝融就一直率着三万大军坐镇雾都,从未离开过半步。景妃的目的是想重新得宠,挑这个时候前来,想必也是笃定自己碍于祝融的关系,不会拿她怎么样。“这两日怎不见他前来见朕?”

  “听说他一直在亲自安排各城门的防守。”临昭回话道。

  奚桓用指尖按了按紧绷的额头,下床站起来,摆手让那两个跪着的内侍起身,道:“朕得亲自去迎爱妃才是!”言毕,人已阔步而去。

  两个侍卫听出他说话时特意加重了“爱妃”二字,小声问临昭,“大人,圣上不会怪罪小的吧?”

  “还不快走?”临昭瞪了两人一眼,跟着出了殿门。谁知刚出殿门,他就听到了啪的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接着,就听到有人不停告饶的声音,“奴才不是故意打翻药碗的……请……请圣上恕罪!”

  临昭顺着声音的方向定睛一看,见两个太监五体投地跪在帝王面前,哆哆嗦嗦地抖个不停。奚桓身上的白衣污渍斑斑,空气里满是汤药的味道。看样子是送汤药的太监与急速走出的桓帝撞在一起,打翻了药碗。

  “是朕走得太急,不关你们的事。都下去吧!”奚桓丝毫不怒,甩甩衣袖,继续疾走,头也不回。

  两个太监捡回小命,转忧为喜,在他背后谢恩不止。

  眼见这一幕的临昭不禁目瞪口呆。他不相信一个正值盛怒之中的九五之尊可以这么温和地对待冒犯自己的人。

  “临昭——”

  “是,圣上!”听得帝王召唤,临昭飞也似的跑过去,“圣上,臣现在就去为您取衣衫。”

  “不必!”奚桓冷声打断他的话,脸上的笑残酷无比。换?他还得感谢这俩小太监给他制造出的插曲呢!

  “那……臣再安排他们重新为您煎制汤药!”

  “一碗药不喝,朕还死不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极快,正转向宫殿的另一面,迎面走来一拨人,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风尘仆仆的景妃,看样子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引领景妃前来的是军师禹浩,后面跟着几个宫女、侍卫。

  景妃一见奚桓,老远就欢快地叫了起来,“圣上!”那架势还真有那么点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

  只消片刻,她便奔到奚桓面前,媚眼一扫,便看见奚桓衣衫上的污渍,却问也不问便拜下去道:“臣妾擅自前来雾烈,还请圣上责罚。”

  好一个责罚!奚桓在心里哼了一声,却笑容满面地道:“爱妃不辞辛劳,跋山涉水地来探朕,何罪之有?”

  “谢圣上不怪罪之恩。”见奚桓并无半点儿责怪之意,景妃笑颜如花,一路上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了地,面现得意之色。看来,自己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依然重要,后宫大权迟早会掌握在她手中。

  为做样子,奚桓亲自将景妃扶了起来,以显恩爱之意。景妃自然也就半依半就起身。值此当口,一个一身铠甲、长得高大健硕的将军领着两个精兵冲来,见了奚桓忙行跪礼,声音无比洪亮,“臣祝融叩见圣上。”

  来得可真是时候!奚桓心里又是一阵冷笑,嘴里却说着无比温情的话,“原来是朕的爱将!快快请起。听说你这几日一直亲自布置城防事务,甚是辛苦。这不,正好爱妃也到了雾都,你们兄妹俩也有些时日未见了,正好一起叙叙旧。”

  “谢圣上隆恩。”景妃一听这话,笑得乐开了花,娇嗔地谢恩,“兄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谢恩?”

  “谢圣上恩典。”相较乐不可支的景妃,祝融显得沉稳许多。

  一番相见招呼的过程,禹浩与临昭几乎没有说话,任由奚桓热情地表演。客套话说完,景妃指着奚桓的衣衫,疑问重重地道:“圣上,谁这么大胆子敢将您的衣衫……”

  “小事!”奚桓一句带过。

  临昭机敏地接了话,“景妃娘娘有所不知,圣上因为急于去迎你,刚出殿门就和送汤药的太监撞到一起。这不,衣衫也没来得及换……”

  “圣上如此厚爱臣妾,臣妾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今后臣妾一定一如既往地侍候圣上。”景妃一脸羞态,别提多妩媚诱人。

  只是她的这些表现看在奚桓眼里,却完全变了味儿。

  “圣上,殿外风大,您身体要紧,还是进殿再叙为宜。臣已经差人备了晚宴,稍候片刻即可送到。”禹浩三言两语便为几人的相见一叙做了个了结。

  “就依军师之言,设宴为爱妃洗尘,也顺便犒劳犒劳朕的爱将祝卿。”奚桓别有深意地看了禹浩一眼,然后亲昵地牵起景妃的手,走回大殿。

  被点了名的祝融自然而然地跟在奚桓身后,只是心里有些许担忧。他这次故意前来拜见可全是为了入宫为妃的妹子,虽说圣上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但伴君如伴虎,尤其以圣上的精明,要看出自己这点儿私心不过是小菜一碟,这对妹妹来说是福是祸还真的很难说。

  然而此时此刻的景妃心里除却有望再次得宠的欣喜,还盘算着另外一回事。她入宫的光景也不短了,从前因为得宠,在后宫地位最高,加上父亲在朝的势力不小,兄长在前线也战功卓著,因此从未担心过自己的地位会被动摇。而如今,新人都骑到自己头上来了,她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想条后路,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怀上龙脉,再母凭子贵,争取坐正后位。可自从那狐媚子进了宫,奚桓就再也没碰过她。所以,她不得不冒险前来雾都。只要她能有单独接近奚桓的机会,就一定能得偿所愿。

  不过,她这点儿心思,怎能瞒过明察秋毫的奚桓?

  当晚,宴席散后,奚桓以景妃舟车劳顿为由,将其安置在雍德宫的一座偏殿里,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景妃也算知趣,见太医频频送汤药至瑰云殿,又见奚桓的确身体不适,便没敢多作停留,装作满心欢喜地接受了安排。毕竟来日方长,只要他身边只她一人,机会多的是,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打发完一干人等,奚桓已筋疲力尽。一番沐浴更衣之后,他躺在榻上,头刚枕到松软的绣枕之上,殿外便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声渐渐消失。想来是在屏风外亲自值夜的临昭已经会过来人。紧接着,临昭闪了进来,“圣上,臣有急事奏报。”

  “又是什么事?”景妃闹了这么一出千里追随,让他心情很沉闷,现在没了外人,语气变得很不耐烦。

  “都城信使来报,您起程后当天,月妃娘娘就离都出走了。”

  “什么?月儿离都出走了?”奚桓惊呼一声,一骨碌从床榻上坐起,撩开帐帘,赤着脚下了榻,内心的焦急可想而知。

  “这是月妃娘娘出走前留下的墨宝,请圣上过目。”临昭将一方叠得很整齐的素绢递给奚桓。

  奚桓接了过来,抖开一看,洁白的绢巾上书着八个字——君生我生,君死我死。“月儿,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像被谁揪着似的,痛极了。早知她会离都,还不如当初就将她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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