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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背对着王则笙却能推她入湖,的确难以说通。

  但事后阿原曾到栏杆边向下张望,早已在旁边留下明显的靴印,就再也说不清了。

  阿原却不以为意,淡淡道:“你承认那是你落水时留下的脚印就好。”

  她转身对着众人,笑得有些黯淡,“我原想着必会有很多人到落水现场查探线索,故而将郡主落水之时的脚印勾画出来,小心保护好,免得人群走动时破坏了脚印,令我有冤无处诉。再不料,我的话没人听,现场也没人看,就凭着两个贱人空口白牙的陷害,就要扣我个杀人罪名,把我打个半死,再囚上三年……”

  原夫人已柔声道:“阿原,你想多了,皇上只想吓吓你,等你自己说实话而已!他日理万机,朝堂内外不晓得多少军国大事等候决断,哪里顾得上这些小事?”

  梁帝也有些不自在,负手道:“嗯,这里是现场,朕等你证明给朕看。”

  阿原苦笑,“嗯,因她们陷害,就得我自己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梁帝不耐烦道:“若一时无法证明,朕会遣大理寺官员和宫中管事一起细细察明此案,绝不冤了你!”

  原夫人已微笑道:“皇上英明!”

  阿原却道:“不用了,我即刻便可以证明!”

  她看向长乐公主,“只是需要公主帮忙配合一下。”

  长乐公主精神一振,忙上前道:“怎样配合?”

  阿原依着王则笙留下的脚印站定,向长乐公主道:“你现在推我试试。”

  长乐公主愕然,“推你?推你入湖?”

  阿原道:“后面还有栏杆呢,哪有那么容易摔下去?不过则笙郡主既然咬定我有杀她之心,我这一推力道必定极大,才能把她推得翻落栏杆,跌落湖水。我的力道既然很大,她的后背必会先撞到栏杆再跌下去。”

  长乐公主顿时悟了过来,“对!这样大的力道撞上栏杆,必定会撞出伤痕!”

  阿原笑道:“嗯,你试着用力推我一下,我会扶住栏杆不让自己摔下去,只试一下会撞在何处,回头请医女验一下王则笙差不多的位置有没有伤痕,岂不真相大白?”

  长乐公主便看向王则笙,“则笙,你被撞在哪一处?”

  王则笙呆了呆,摸着背部喃喃道:“不晓得,刚惊得魂儿都没了,也记不清当时是怎么着撞过去的……”

  知夏姑姑已冷笑道:“她的力气这般大,指不定一撞当即便被撞得飞了出去,后背根本没能碰着栏杆呢?”

  阿原便向长乐公主勾勾手,“来,公主全力撞我一下,便是力道没我一半,至少可以让我试验一下,有没有可能被撞得飞出去。”

  长乐公主拍了拍手掌,笑道:“好!从前你也欺负我不少,这一回,我就当报仇啦!”

  她站到阿原面前,用尽全力猛地一推。

  但闻“咔嚓”一声,众人脚下猛地晃动,失声惊呼后退之际,阿原已飞了出去。

  连同她身后的一整段栏杆,一起飞了出去,直直落入湖中……

  原夫人大惊,叫道:“阿原!”

  她急冲过去时,脚下木板松动,若不是梁帝拉得快,差点也摔落湖中。

  景辞亦失色,急要冲过去救人时,知夏姑姑死死拽住他,叫道:“公子,你在做什么?你这身子可经不住呀!”

  景辞怒道:“她不会水!她怕水!”

  那边侍卫明知他尊贵,早冲上前将他紧紧拦抱住,再不肯让他冒险。

  眼见整个走廊都在震动,连屋檐都在随之摇晃,碎瓦石屑簌簌而落,梁帝忙拉住原夫人往后退着,口中高呼道:“快,快把阿原救上来……”

  他们急急撤出水榭时,谢岩兀自蹲在断裂处仔细察看。

  长乐公主一把扯起他,叫道:“快走快走,这房子……烂成这样,会不会塌湖里去呀?”

  谢岩只得跟她往外跑着,居然还能在混乱中答她道:“会!这水榭年久失修,很多地方早已蠹空了!刚才那栏杆连接处,更已蠹烂大半,所以阿原一撞上去,立刻整个儿断了!”

  长乐公主已跑下水榭,站在梁帝身畔喘了半天气,忽想到一事,顿时惊呼起来:“这么说来……真的是冤枉阿原了!那个位置离栏杆那么近,根本不可能不碰到栏杆便落水!可如果碰到了栏杆,阿原想杀人的力道当然远比我大,栏杆早就该断了,怎会等到现在?”

  王则笙惊惶,叫道:“不对,不对!那栏杆明明好端端的,怎会忽然断了?”

  那边已有多事的侍从去摇动其他的栏杆,分明也在摇摇晃晃,完全称不上好端端的——

  §第三卷 鸳鸯谱 第29章

  梁帝静默片刻,说道:“则笙,你既受了惊吓,赶紧先回宫休息吧!”

  说话间,救人的侍从已将阿原拖到岸边,景辞已不顾足疼,冲入水中,径将她接过,扶上岸来。

  阿原却是真的不会水,落水后立刻呛了水,随水浮沉间脑中阵阵恍惚,似看到知夏姑姑的银色面具在闪动。

  知夏姑姑的唇角分明正掠过金属般冰冷的笑,看她一次次在水中挣扎,每次待她露头,又一次次伸手将她的头按入水中……

  阿原一弯腰,连吐出数口污水,才看清旁边的景辞,奋力将他一推,甩开了他的挽扶,踉跄走向众人偿。

  长乐公主也不顾她浑身湿透,忙扶住她道:“喂,你怎么样?不好意思呀,我实在不晓得那栏杆这么不牢靠……”

  阿原满脑混沌,跌跌撞撞向前走着,却径自走到知夏姑姑身边,一把揪过她衣襟,哑着嗓子喝道:“你曾经将我按到水里,一次次想淹死我,是不是?你还曾用那么长的银针扎我,把我扎得满床乱滚,是不是?就为我跟你家公子好,你就一直处心积虑地要害我,是不是?老贱奴!”

  她扬手一拳,狠狠打在知夏姑姑脸上,将她打得倒退两步,景辞披在她身上的外袍顿时滑落。

  王则笙尖叫,忙上前拉扯阿原,怒道:“风眠晚,你这疯子,疯子!”

  景辞已上前扶住知夏姑姑,重新将外袍披到她身上,双眸却冷冷地盯着她,唇角抿得发白。

  知夏姑姑已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恰摸了个空,才记得这里是皇宫,不宜暗藏兵器。

  她还待要握拳上前打还回去时,忽触到景辞的眼神,顿似有一道冰水直倾心口,不觉松开了手,辩道:“谁拿她怎样了?你看她这泼辣模样,谁能欺负她?”

  阿原听见,越发恨怒,张口便骂道:“我去你妈的老虔婆,死变态!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怪不得一辈子没男人要,活活憋出这么个满肚子坏水的老女昌妇,天天只想着怎么使毒计害人!我等着老天爷长眼睛,明儿一道天雷劈下来,劈开你祖宗十八代的坟墓,让你家那些被丢尽脸面的老祖宗爬出来把你这老贱人送进拔舌地狱,剁成千段百段,油里煎火里熬,看你还能红口白牙害人不!”

  原夫人本待上前要拉阿原,听她如此恶毒利落地爆出一长串不堪入耳的粗口,伸出的手顿在空中,张了张嘴,竟不晓得从何说起。

  梁帝本是半路里抢来的皇位,大半生都在兵马倥偬中度过,见惯军中汉子们的粗口连篇,但也想不出这个长相清丽的少女也能骂得如此粗俗,愕然片刻,方拂袖道:“胡闹!胡闹!”

  长乐公主慌忙抱住阿原,叫道:“阿原,阿原,你被水淹糊涂了吧?父皇在这里呢,你看清楚,父皇在这里呢!”

  阿原静了片刻,一转身,直直跪到梁帝跟前,说道:“阿原的确被水淹糊涂了,御前失仪,求皇上恕罪!”

  梁帝摆手道:“算了,算了!此事……也的确是为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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