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飘香(48)

四八

　　“叶薰，你怎么出来了？身体不是还病着吗？”见叶薰披着衣服站在房檐下，青涟开口问道。

　　“刚刚吃过东西，已经好多了。”叶薰感激地笑道，“今天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我们就危险了。”回想起上午她拦阻沈归曦鞭子的那一幕，叶薰心中暗暗称奇，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再也平凡不过的丫鬟竟然会武功。

　　“我本就不应该让你们三个新人去送东西。”青涟笑道，随即向四周扫了一眼，问道，“小宸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人呢？”

　　“对啊，小宸怎么没有出来，难道睡得这么沉？”雁秋也奇怪道。

　　叶薰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萧若宸的房间就在对面，院里闹得这么大声，他没有丝毫反应实在不正常。青涟这个时候问起他，是发现了什么吗？她无意识地瞟了青涟一眼，青涟的神色依然平静自然，目光澄清地注视着叶薰，等待她的回答。

　　叶薰正犹豫着该怎么说，忽然侧门打开了，萧若宸捧着一包药走进来，“姐，戚大夫给你开了安神的药……”

　　原来是去取药了，青涟放下心，笑道：“小宸真是贴心的好弟弟啊。”

　　众人慢慢散了，叶薰回到房内关上门，拉住萧若宸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萧若宸苦笑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让人失望的答案，“没有，我刚潜入园子就被人发现了。”眼看守卫围过来，他急中生智，没有向外逃，反而向里窜入后院，躲进了圈养猎犬的小院子。为避免狗吠引来注意，他眼明手快地送几只猎犬归了西，然后趴在屋顶等待时机。等沈归曦气势汹汹地领着人前来兰蔷园兴师问罪的时候，他才逃出翰碧园，趁乱潜回屋里，包了一包药材假装刚刚取药回来。

　　叶薰默然，沈家内部卧虎藏龙，肯定不是群芳阁那种二流妓院所能比的，由不得他们仗着三脚猫的功夫来去自如了。看来想要拿东西，只有趁着沈归曦不在的时候才行。头疼的事情太多，单是这起杀犬案还不知道夫人和万总管会怎么裁决呢。他们进沈家才是第二天啊，就发生了这么多波折。叶薰忍不住哀叹自己在沈家的前途了。

　　第四章鬼影迷踪

　　深夜阴森的庭院里，干枯萧瑟的白衣妇人坐在床榻上，怀里抱着一具早已不知风干了多少年的婴儿骷髅，与你森森对视。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恐怖了。

　　喧嚣热闹的声音隔着数道院落依然传入耳中，叶薰极目远望，前院浮动的灯火像燃起的火焰，整个沈家府邸似乎都沉浸在浓厚的光彩之中，连天上的明月都相形失色。

　　前院一片喧嚣繁华，后院却依然宁静寂寥，甚至比往常更加宁静寂寥。

　　三天前，有京城飞马来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沈涯晋封为兵部尚书的圣旨终于颁下了。不仅如此，沈家的爵位也连升三级，被封为一等信国公，同时沈夫人也晋为一品诰命夫人。据说连沈涯的两个儿子皇上也有意下旨恩赐官职，只因沈涯固辞方才作罢。如此恩宠，天下无双。

　　正式的传旨太监比快马飞报慢了一步。这三天整个沈府都在忙着迎接钦差，阖府上下喜气扬扬。今天下午，钦差的车驾终于抵达了凉川。为了表示对沈家的圣眷之隆重，这一次的宣旨太监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御前总管罗公公。

　　府里早已摆齐了香案供品，按照礼仪中规中矩地接了圣旨之后，就是热闹的接风宴席。沈家几位主人除去常年卧病的老夫人外尽皆列席。阖府欢庆，忙碌纷杂，连带后院服侍的丫鬟小厮也没有一个闲着。兰蔷园里，只有叶薰一个人打着养伤的名义躲过了劳动。青涟她们不是跟在沈归暮身边服侍，就是被抽调去前面帮忙了。

　　此时的后院出奇的寂静。叶薰加快步伐，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偶尔遇见几个侍女小厮，都是行色匆匆，丝毫没有注意叶薰。快步越过浮桥，前方就是翰碧园了。素来热闹的翰碧园此时也安静得很，只有边角守门的小屋里透出几线灯光。

　　简直是天赐良机。叶薰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从侧门钻了进去，猫着腰穿过低矮的花坛，潜入院子深处。她已经打听过了，那只藏獒被杀之后，沈归曦下令扒了皮为他制作垫子，而剥皮的地点就在后院的犬舍。这几天姐弟两人提心吊胆，生恐短剑被人发现，却一直没有听到染尘的消息。看来是因为染尘形貌普通，被当作寻常的兵器扔在了一旁，幸运地暂时逃过了一劫。按照推测，此时多半还在犬舍里。

　　叶薰悄无声息地推开小角门，拜萧若宸把这里的恶犬杀光所赐，如今犬舍里没有一个下人。叶薰顺利地潜入屋内。一进屋，浓厚的血腥味直冲鼻端，叶薰险些呕吐。这气味让她想起了被关押在奉贤县大牢的那些日子，浑身很不舒服。

　　这间房子本是下人为沈归曦处理猎物的地方，所以一眼看上去，很像传说之中的刑室。四面墙壁上挂着十几个明晃晃的铁钩子，有的铁钩子还晃动着几只野兔山鸡的干尸。地面虽然干净，却有些阴暗潮湿。角落里摆着几张桌案，每张桌子上都零散堆放着十几把钢刀铁钩之类的物件。

　　叶薰捏着鼻子凑过去，在里面翻检了几下，果不其然发现了染尘。叶薰大喜过望地拿到手里，冰凉而又温暖的触感传递到心头，几日提心吊胆的生活总算看到了曙光。不敢多拖延，用袖子擦了擦短剑，将它塞进怀里，叶薰循着来时的路向外摸去。不一会儿，就有惊无险地走出了翰碧园。

　　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出了翰碧园，叶薰依然有一种身处梦中的不真实感。

　　终究放下了一桩心事，叶薰轻快地越过浮桥，快步向兰蔷园走去。

　　夜色深沉，天气越发寒冷，不知何时竟然起了浓雾，伴着呼啸的寒风弥漫在林间，浓密的树林益发萧瑟迷蒙。

　　叶薰原本满心兴奋，走到半道却发现脚下的路越来越陌生。她进沈家才不过短短的五天，而兰蔷园到翰碧园的这条路也只走过两次而已。

　　越向前走，雾越大，叶薰感觉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迷雾沼泽。脚下的路越来越荒芜，越来越难以分辨，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她来时的那条路。

　　要不要退回去重新走呢？叶薰惶惑犹豫着，放慢了脚步，却发现到了一个岔路口。四面干枯的杂草丛生，掩映着数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小道。叶薰定了定心神，分辨了一下兰蔷园的方向，咬牙选了一条小路向前走去。就算不是通往兰蔷园的路，让她随便遇见一个人也好啊。可这一路走来，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从来没发现沈家的府邸竟然这么大、这么深，就在她心慌意乱的时候，终于看到前方有一堵高高的围墙。叶薰安下心，至少能找到人问路了吧。

　　她加快了步子，等走到院门前，却不禁一愣。眼前的院子看起来很平常，厚重的深青色漆门，两边灰色的粉墙延伸开去，门上方悬着匾额，上面的字在漆黑的夜色之下看不清楚。大门虚掩着，从门缝里看进去，只觉得有一层淡淡的雾气隔着似的，院中的一切都迷茫如雾。

　　叶薰推开大门，走进院子。四面堂屋游廊一切如常，却有一种奇异的韵味，似乎历经无数风霜，透着古旧。头顶上的天空出奇的明亮，满月如银盘一般映照下来，院里却似乎浮动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冷漠，仿佛有层层的黑气从地下弥漫出来，将整个院子笼罩住。

　　叶薰摇了摇头，甩开这些不着边际的臆想，定了定神。前院一片漆黑，似乎没有人。中门大开着，她踏过去，进了后院。

　　刚踏进后院，叶薰就发现正堂一侧的卧室里亮着灯。她快步上前，高声呼喊道：“有人吗？请问一下路可好？”连续问了几遍，只有灯光若有如无地晃动了一下，却不见丝毫回应。难道没有人在？叶薰心中起疑，干脆凑到窗前，透过窗缝向里看去。

　　内里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卧室，器皿家具在黯淡的光线下泛着灰蒙蒙的光，像是长久没有人动用过了。正中间是一张木制的圆桌，上面点着一根蜡烛，橙黄的烛火给阴冷的屋里增添了一线暖意。后面垂下的白色幔帐挡住了视线，隐约可见里面有一张床榻，上面坐着一个人，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风透过门缝吹进屋里，幔帐开合轻动，烛火亦跃跃不止，可床榻上的人却像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垂下的花白发丝遮住了脸，叶薰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从那身白衣的样式上看出是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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