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飘香(47)

四七

　　“我担心他的身体，打发他回房间睡了。”叶薰自然而然地回答道，然后低头看向饭菜，以免雁秋看见她眸中的担忧。

　　萧若宸潜入翰碧园寻找那把遗失的短剑去了。那把短剑是萧若宸的贴身武器，名唤染尘，原本是国公府收藏的名品之一，外形看似一把灰扑扑的凡铁，实则是吹毛立断的神兵利刃，更兼薄如蝉翼，柔若流水。萧若宸刚开始修习武艺的时候就一眼看中了它，此后一直贴身携带，就算落魄江湖时也未曾离身，上次成功击杀刺客也多亏了它。直到到了王大娘的车队里，他担心叶薰的安全，才软磨硬泡地要叶薰带在了身上。

　　染尘是天下闻名的利器不说，被收入国公府之后把柄末端还刻了睿国公府的印记，一旦落到有心人手里，立刻就能认出来历，到时候姐弟两人就危险了。

　　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叶薰忧心忡忡地想。萧若宸的武功不错，但只能说在同龄人中间不错而已。沈归曦的园子里肯定有会武功的侍卫仆役，如果惊动了这些人，萧若宸就危险了。偏偏短剑又不能不取回，而且还要尽快取回……

　　“你们姐弟的感情可真好，我这个外人看着都羡慕。”雁秋不疑有他，笑着说道，转而叹了一口气，颇有感慨地道，“也是因为小宸是个好弟弟，任谁都疼惜，哪像这家里的那一位。”说到后面，雁秋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那小子确实可恶，提起沈归曦，叶薰觉得胳膊上的鞭痕又火辣辣的了。

　　“还不都是倚仗自己是嫡出的。那样目无尊长的脾气，真是难以相信与我们少爷是亲生兄弟。”雁秋摇摇头说道。

　　“别想多了，日后我们小心些不要得罪他就好，富贵人家的少爷多半都是这种脾气。”叶薰心不在焉地开解道。回想起自己在皇宫里曾经遇到的那一个，不也差不多吗？比较起来，小宸的乖巧真像大熊猫一样罕见。

　　“那可不一定，我们少爷就没有丝毫的坏脾气。”雁秋立刻反对叶薰以偏概全的理论，然后拍着胸口，庆幸地说道，“幸好我们是服侍归暮少爷。”

　　叶薰喝了一口粥，点头表示同意。她心里暗自祈祷，沈归曦那种极品少爷，以后可千万别见到他了。

　　“只是可惜了我们少爷，这么出众的人品，偏偏没有托生到夫人肚子里，如今竟受这么多的苦。看看翰碧园和兰蔷园，唉，都是沈家少爷，何止天差地别啊。”提起沈归暮，雁秋的语调里溢满了同情。

　　没有这么夸张吧。叶薰瞥了雁秋一眼，心里暗暗想。

　　沈归暮和沈归曦在沈家的待遇，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差别。虽然比起翰碧园，兰蔷园里服侍的下人少了一些，排场逊色了一些，陈设简单了一些。但服侍的下人少是因为主人性格孤僻。房里陈设虽然简单朴素，却件件都是精品，明眼人都能看出庭院景致排布的精巧细腻，匠心独具。兰蔷园比起翰碧园，就像是韵味深远的化外隐逸与喜欢把一切都装饰在头上的暴发户一样。

　　和沈归曦比起来，沈归暮真正缺少的仅仅是一位关心他的娘亲而已。不过从万总管对沈归暮的重视和关心来看，沈涯对这个长子的关怀绝对不逊于嫡出的次子，甚至说不定还在其之上。

　　只是这些话没有必要说出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叶薰很快吃完了晚饭。雁秋正要收拾碗筷，却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怎么了？”雁秋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向外望去。

　　叶薰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不会是萧若宸出什么事情了吧？压抑不住担心，她干脆下了床一蹦一跳凑到窗口。院子里灯火通明，开阔的院中凭空多出了一群人，打破了兰蔷园夜晚的寂静。领头的人，正是叶薰刚刚祈祷不要再遇见的那个人——沈家二少爷。

　　沈归曦满面杀气地站在门口，气势汹汹地冲园内正堂喊道：“立刻把人给我交出来！”

　　把谁交出来？难不成是小宸被发现了？糟了，叶薰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旁边房间亮起了灯，金菱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看到院里站着的人，吓得一个哆嗦，立时清醒了。不一会儿，正堂的门也打开了，一脸严谨的青涟走了出来。看到眼前这般摆明了兴师问罪的光景，她蹙起眉头，问道：“已经这么晚了，不知归曦少爷前来有何贵干？”似乎是被这个蛮横无赖的少爷惹恼了，她的语气虽然恭敬有礼，却隐隐带着一丝干冰般的冷淡。

　　“让我走容易，把杀我狗的凶手交出来就行。”完全无视青涟的不满，沈归曦怒气冲冲地叫道。

　　借着明亮的灯光，叶薰注意到，沈归曦身上衣衫不整，上衣还有数个盘扣未扣上，一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少爷，叶薰的事情……”青涟有些无奈，上午的事情明明已经了结了，这位少爷却又三更半夜跑过来胡闹。

　　“呸，谁说是她的事情了？好像我看上了那个臭丫头似的。”沈归曦气愤地打断了青涟的话，顺便满脸鄙夷地瞟了叶薰一眼，仿佛完全忘了是谁上午口口声声让叶薰给他的狗偿命。

　　“那少爷前来是为了……”

　　“我问你，刚才是不是你派人去杀了我的狗？” 他瞪着青涟，恶狠狠地问道。

　　“杀了少爷的狗？”青涟愕然。

　　“少在这里装蒜，除了你们兰蔷园的人，难道还有别人？刚刚是谁闯进我园子里，把我精心饲养训练的猎犬杀了个精光？”沈归曦愤愤地嚷道。

　　听完沈归曦气急败坏的描述，青涟吃了一惊，有人去翰碧园把他那群猎犬给……

　　这是哪出和哪出啊？叶薰心里也略感惊讶，是萧若宸干的吗？为什么？

　　沈归曦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冲着正堂喊起来，“沈归暮，你有本事给我出来，白天不敢动手，趁着晚上使……”

　　青涟神色一冷，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少爷，定罪也要讲证据吧。请问少爷有何证据说凶手是我们兰蔷园的人呢？少爷请想一想，我们兰蔷园除了几个干扫洒粗活的小厮，只有奴婢和几个丫头。如今我们满院子的人都在这里了，少爷认为谁是凶手呢？”

　　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沈归曦看着众人一时愣住了。他今晚刚刚睡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喊抓贼，随即发现自己精心饲养的猎犬被人全杀了。联想到上午的事情，他觉得肯定是兰蔷园的人在暗中捣鬼。急怒攻心之下，他套上衣服就气冲冲地跑过来了。而此时，他看着园中诸人，叶薰、金菱和雁秋三个都是不会武功的女孩，有这种本事的话上午也不会被猎犬追咬得那么狼狈了。而潜入他园里的肯定是武功不错的人，那样的话……他的视线转到青涟身上，越发怀疑起来。

　　看到沈归曦盯着自己，青涟立刻猜到他在想什么，完全想不通这天外飞来的罪名是什么缘由。青涟一阵头疼，却无可奈何。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越抹越黑，特别是在这个嚣张任性不讲道理的归曦少爷面前。

　　青涟懒得辩解，冷淡有礼地说道：“既然少爷拿不出证据，就请暂且回去安歇吧。此事明日青涟自然会禀报夫人和万总管，彻查府内。”见沈归曦还要说话，青涟又开口道，“二少爷，如今时辰已经太晚了，归暮少爷也早已经睡下，无论有何事，还请少爷明日再来商讨。猎犬一事，万总管必定会给少爷一个交代的。”

　　知道再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沈归曦犹豫了片刻，终于恨恨地瞪了青涟一眼，转身领着随从走了。

　　园内重新恢复了平静，叶薰听见身边的雁秋明显松了一口气，金菱也是一副劫后逢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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