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飘香(37)

三七

　　“你如今贵为皇后了，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里盯着，心里念着。行为举止更要小心，步步谨慎。明年又有选秀……”

　　“这我知道。”沈皇后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惦记我的多了去了。以前是那份恩宠，现在是这个位子。宫里头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岂会在这个时候栽了跟头？”

　　沈涯的表情微怔，语气一滞，原本端和的神情浮现起些微苦涩，沉默了片刻柔声说道：“含嫣，这些年苦了你了。”眼神之中有着毫不掩饰的黯淡。

　　沈皇后愣了愣，不太自然地转过头，“也没有什么，皇上待我一向很好，在宫里头只有我给别人委屈的份儿。再说，无论遇到过什么风险，如今我们不都熬过来了吗？”说到后来，声音逐渐和缓。

　　“当初本不应该送你进来。”沈涯的表情带着几分沉痛，“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可怨我……”

　　“别说了。”沈皇后别过头，不想让眼前的人察觉她细微的波动。她摇摇头，缓缓说道，“局势所迫，哪能让我们选择，这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宫里有我，你不用费心，好好把精神放在朝政上吧。”

　　沈涯沉默了半晌方嗯了一声，正要继续说下去，门口传来一声高呼：“娘娘，大人，点心准备好了，要奴婢现在奉上吗？”

　　沈皇后怔了怔，随即恢复了往日端庄怡然的姿态，向门口说道：“端上来吧。”

　　待几个宫女掀开帘子走进屋内，屋里大周的皇后娘娘和靖北将军端坐相对，既是兄妹，亦是君臣。宫女将果品点心香茶等端上桌。

　　“这是西疆新近贡奉的金丝蜜枣，与雪莲子一起熬汤最是鲜美不过，又能醒神补身，你尝尝看吧。”沈皇后含笑说道，微一示意，伶俐的宫女已将汤盛好，捧上来。

　　沈涯循礼起身谢过赏赐，方端起来慢慢品尝。

　　也不过一碗汤的时间，女官悄悄上前，凑在沈皇后耳边轻声提醒道：“娘娘，已经申时末了，皇上那边……”

　　碍于宫规，外戚不能久留，沈涯随即起身告退。沈皇后送他到门边方分别。

　　回到房内，贴身的女官建议道：“娘娘今天亲手做的蜜枣莲子汤，不如送些到皇上那里尝……”

　　“不必了。”沈皇后眉头蹙起，断然拒绝道。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又补了一句，“皇上不喜欢吃这个，改天再做别的送去吧。”

　　几个宫女上前准备收拾茶盏，沈皇后摆了摆手，“不必收拾了，我想用些点心，你们先退下吧。”

　　丫鬟很快退下了。沈皇后手里拿着银调羹，无意识地搅动着透明的汤汁，心情也如这碗羹汤般，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着，难以安宁。她目光空濛地投向窗外。华灯初上，月色清朦。寒风吹过廊下，几盆菊花随风摇动，受不住风力的花瓣零星飘落。连这个季节谢得最晚的花朵都有了凋零的迹象，明明记得几日前还开得正盛的。她嘴角浮起酸涩的笑容，冬日的脚步总是来得这样快。

　　第三卷韶光花影逐水流

　　第一章夜来风急

　　正想赶紧推开他，叶薰却忽然感觉脸颊上一热，轻软温润的感觉闪电般擦过敏感的脸颊。

　　叶薰掀开车帘一角向外看去，一阵寒风吹过，夹杂着几滴带着土腥味的雨点扑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初冬的雨总是格外凄冷。天空阴云密布，遮蔽了黄昏的余光，景色如开天辟地之初般一片晦暗。山路两侧林木影影绰绰，间歇有倏然而过的落叶飘过。

　　“好冷啊。”身后的雁秋不禁轻呼一声，爬起身与叶薰一起凑到窗口，笑道，“果然是冬天的景象了，听说凉川最冷的时候初冬就会下雪呢。”

　　叶薰点点头没有说话，越来越冷不仅是因为冬天到了，也是因为他们到北方了。

　　“冻死人了，快放下帘子吧。”金菱在后面不满地喊起来。

　　叶薰放下车帘，坐回车内，“看这光景，今晚只怕是别想住客栈了。”

　　她们离开白汶城已经三天了，车队准备周全，一路都有预定好的客栈。今天原本准备抵达下一处村镇住宿，却不料中午过后天色转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路上泥泞，兼又顾忌车里两位主子身体都不好，车队进发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虽然看不见太阳，但叶薰估计此时应是下午五六点钟，距离村镇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今晚只怕是难赶到了。

　　“不住客栈也无妨啊，马车里也很舒服啊。”雁秋笑道，一边拍着身下的软垫，“马车这么宽大，也很舒服，比前些日子王大娘替我们安排的客栈床榻还好呢。”

　　自从被沈家买下后，她的心情一直很欢快。

　　平心而论，在沈家当丫鬟待遇确实不错。论物质，比起跟随王大娘一路奔波的日子强多了；而精神上，也不必再为会被卖进娼门而担惊受怕了。

　　六个丫鬟被安排在了两辆青篷硬木马车里。其中叶薰、雁秋和金菱三人被分派伺候那位病弱的少爷，所以搭乘一辆马车。而陈卉儿和另外两个女孩负责伺候那位传说中的老夫人，在后面一辆马车上。车里铺陈着厚实的垫子，角落堆着几床软被，几个藕荷色的半旧缎子靠垫散落在周围。马车不仅宽敞舒适，密封性也好。车外凄风冷雨，寒气凛人，车里依然温暖静谧，馨和舒适。

　　“可今晚总不能露宿野外吧。”金菱眉头略皱了皱，说道，“天已经黑了，就算我们能忍耐，老夫人和少爷只怕也不能……找不到宿营的地方，食物和热水就没法准备。”

　　“刚刚万总管已经派人去前面探路了，想必不久就有回报，我们安心等着就好了。”雁秋道。

　　几句话之后，车内静默下来。雁秋转头见叶薰有些神不守舍，笑道：“你是担心小宸独自一个人吧？放心吧，有大夫在，小宸一定很快就能痊愈的。”

　　“我知道。今早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好了不少，等安顿下来我再去看他。”叶薰冲她笑了笑说道。

　　雁秋拍手笑道：“说起来，那大夫好大的本事啊，小宸病得那么严重，记得在车上时连起身都不容易。不料被他几针下去又开了些药，竟然马上好了大半。依我看，就算是皇宫里头的御医，只怕都难有这么大的本事。”

　　叶薰在一旁干笑了两声，她当然不能说萧若宸的病情之所以好得这么快，是因为他本来就已经好了大半，再加上沈家的大夫确实本事比平常的江湖郎中高。一时无话，叶薰的心思慢慢飘远。她确实是在担心萧若宸，但却不是担心他的身体。

虚阁网(Xuge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