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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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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茶道:“可真是奇怪,那画不是好好地在墙上挂着吗?”伸手一指,愣着说不出话了。 琬小姐见她神情有异,忙抬头去看,那佛手上方的墙壁上只有一块画印子,比四周的墙壁要白上一些,上面空有一枚钉子,钉在那里像是在告诉盯着它看的人,这里原是有一幅画的。 两人惊得呆了,鹦哥听见,过来一看,也目瞪口呆,猛地醒过来,问唤茶道:“昨天我们没在家,你是不是收起来了?” 唤茶带着哭腔道:“我收它做什么?” 鹦哥又道:“该不是上午郎中先生来,怕让他看见,谁收了不曾?” 唤茶急得额角冒汗,道:“屋里管这些的只有你我两个,别人即使进来也不会理这些,我没收,你也没收,难道真的是有贼骨头进来过?” 两人一起转向琬小姐,琬小姐迟疑地道,“我梦里的事,也做得准的?”忽然把脸一红,道:“你们再细看看,丢了别的没有,要是光丢了这画,这贼可就不是一般的贼了。” 鹦哥一边查看屋子里头的东西,一边道:“丢了别的还好,小姐的画像被人窃了去,可不得了。这要是落在什么人手里头,可要出大事了。” 唤茶去把梳妆匣打开,检视一遍,道:“都在呢,一样不少。” 鹦哥忽道:“这绣架也被动过了,我记得我出去时特地取下绢子掸了一下,又盖回去,盖得周周正正的,你看,这绢子被扯歪了。” 两人对望一眼,道:“今天被老爷、云姨娘打得脱皮算是轻的,打死都有份儿。”说着脸都吓白了。 琬小姐也忐忑不安,不知自己的画像会落在什么人的手里,惶恐之极,但仍不忘安慰两个丫头,道:“我就说是我硬逼着你们去吃饭的,与你们不相干。” 唤茶急得哭道:“云姨娘会说做什么吃个饭要两个人一起去?为什么不留下一个守在屋子里,万一小姐使唤,叫不着人怎么办?这只是丢了东西,要是小姐在屋子里遇上什么事呢?要是歹人对小姐有什么坏心呢?我们两个就是被打死了都没关系,小姐,你的名节才是顶要紧的。” 琬小姐听她这么一说,脸都吓白了。先前她还只想到梦中有人取走她的画像,这不是《牡丹亭》里的情形吗?是前世的姻缘降临了也说不定,是以先头还有些害羞,待听唤茶这么一说,才真正悟到此事的可怕。 鹦哥涨红了脸道:“死也顾不得了,这事得马上去禀明云姨娘和老爷。” 第六章 提亲 第二天快至午时,门上来报,说吴家三少爷求见。乔伯崦还在为昨天失窃之事震怒,听报吴老三来,哪有心情见他,便道不见。传话的小厮阿槐道:“吴三少爷说,他手上有一卷画,要面交老爷。” 乔伯崦听了一怔,道:“他既是献画,让他把画留下便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不想见他。” 阿槐低眉垂眼道:“吴三少爷还说,他这画只有见了老爷才能面交,老爷如果想看一看画上到底画的是什么,还是见一见他本人为好。” 乔伯崦心知有异,只得忍气吞声地道:“让他进来。” 阿槐出去,不多时领了吴三少爷吴菊人来,后边还跟着一个穿青布长袍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一只长而扁的木盒。吴菊人手里拿着一支长形物件,外面套着藏青绫子的画轴袋儿,见了乔伯崦深深一揖,笑容满面地道:“乔世伯有礼。听说前天你们去了乡下扫墓,路上可好走?” 乔伯崦淡淡地道:“吴三少爷请坐,这位先生也请坐。我们回乡都是乘船,不用走路。你说有画要交给我,可就是这一幅?”说着伸手去接。 吴菊人却不递上,只道:“世伯可听说过苏州有个著名的琴师,人称琴十九的?” 乔伯崦道:“自然是听说过的。琴湘田琴老板的本家堂伯,听湘田说他小时候学戏,便是由这位堂伯操的琴。” 吴菊人道:“不知世伯见过这位琴十九无?” 乔伯崦道:“我向在本镇,少沾红尘,那位琴十九又只在苏州上海搭班,他成名这许多年,我竟没有见过一回、听过一曲。” 吴菊人拍手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这位就是琴十九先生。”转向那中年男人道,“这位就是我说起的在家研磨了一辈子《牡丹亭》的乔伯崦乔老爷。上个月令侄琴老板在这里唱了半个月的戏,那真是群贤毕至,老少咸集,风雅无限。小可蒙世伯垂青,见赐请柬,叨陪末座,总算见识了一下。” 乔伯崦一听起琴十九,悚然动容,起身离座,向琴十九抱拳道:“刚才不知是先生来到,怠慢了。阿槐,快上今年刚上的新茶。琴先生,请上座。” 那琴十九也离座回礼道:“听湘田说起过乔老爷是天下一等一的懂戏的人,早想来拜见,只是一直没机会,这次是借吴三少爷的东风。我也早想一会沈九娘了,听湘田说九娘的杜丽娘高出他许多,他能给九娘配春香,让他得益匪浅,回去关上门细细琢磨了几天,再唱给我听,果然比以前进益了不少。” 乔伯崦喜道:“果真?那是琴老板自己有心又有悟性,以他这个年纪,唱到这样很不错了。这样,我们去后头找九娘拍两出如何?我家的琴师和小生都回乡扫墓拜亲去了,只有九娘在,这几天正无聊呢。”说着拉了琴十九就要走。 琴十九笑道:“吴三少还有事请教乔老爷。” 乔伯崦这才记起旁边还坐着一个吴菊人,忙道:“贤侄稍坐,我们去去就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他一心想着去找九娘,吴菊人来有什么事他早忘了,看在吴菊人引见琴十九的份上,对他态度亲热了不少。 吴菊人摇头道:“我对戏不是很熟,去了也是枯坐,就不去添乱了。世伯,这画还请您过目。”这时才把手里的画轴套子去掉,双手捧着奉上。 乔伯崦欢喜地道:“好,好。是什么画?吴少爷要找我鉴定字画,可太看得起我了。”接过来展开半尺一看,勃然变色,铁青了脸道,“吴少爷此举,是何用意?” 吴菊人抬起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优哉游哉地道:“还是上次那件事。” 乔伯崦愣了一下,才想起上次那件事是什么事,忍了一口气,道:“你想怎样?” 他对吴菊人的态度一时三变,倒让琴十九坐立不安,吴菊人看得明白,便道:“这话三言两语地说不好,不如请琴先生先去见沈九娘,我们两人在这里细说?” 乔伯崦看看他,又看看琴十九,明白他是在用琴十九为饵,照理该马上端茶送客,但心里实在舍不得,咬牙道:“就依你。阿槐,你把琴先生引去见九娘,我过一会儿就去。”又对琴十九道,“琴先生,你先请,我和吴少爷说两句话就来。” 琴十九起身告退,阿槐捧了他那碗茶引他向别院而去。 乔伯崦等他们走远,才发作道:“你这个强盗贼胚子,居然敢拿着贼赃来见失主,好大的胆子!哼哼,要不是念在小女的脸面上,我马上扭你去见官。快说,你想干什么?” 吴菊人也冷笑道:“你乔家是书香门第、官宦人家,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别人都是下三烂、下九流,我吴家哪里入得了你的青眼?既然如此,我就无赖一下好了。你乔家昨天就失了画,却不见你报官,可见你是顾着你家小姐的名声。你家小姐花容月貌、玉洁冰清,哪容得别人乱舌头?传扬出去,可对她没一点儿好处。实话说,我是翻了墙,进了房,见了真容,摘了画。本来想偷偷见一面,看是什么天仙要这么宝贝似的藏着不许见人,也没想怎么着,只要出一出那天你给我受的恶气,我也就心平了。谁知一见真容……嗐,我是真心爱慕她,想娶她为妻,岳父请上坐,小婿给你磕头,一来赔罪,二来求婚。” 乔伯崦听了他这一番话,气得抓起桌上的茶碗重重地摔在地上,却说不出话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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