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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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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名字……这几个我熟悉……”佟桐掩卷沉思,半晌后忽然开口,“大人的名册我会收好,卷上的人我……我也不会全告诉吕大人,免得大人在北方受累。” “谢谢。”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也已足够让自己受累了,燕王绝不是傻瓜,怎会看不出其中猫腻。紫眠起身与佟桐道别:“我的师父师兄会来照应贤妃,就此别过。” 他必须回到北方去,打消燕王的疑虑,尽最大可能保护自己的弟弟;他必须回到北方去,因为窗尘还在那里;他必须回到北方去,他得去找她…… 燕将元宜棕色的眸子紧盯住紫眠,面对他的若无其事,自己粗浓的眉毛倒先怀疑得拧起来:“圣上,末将已经搜查了许多次,士兵中并没有人藏匿玉玺。” “是么,”紫眠点点头,用燕语宽慰他,“事情老这么拖下去,倒不好了。其实我已想过,如今朝中人心惶惶,我能力有限,也掌管不了江山社稷……” “圣上过谦了。”元宜心中一动,谨慎答道。 “是不是过谦,我心里自然清楚,”紫眠从容越过他,走向金銮殿外,“烦劳将军报知燕王,等处理好京城事务,紫眠很快会去见他。” “姐——姐——”玉儿喊破嗓子的哭叫声传来,龙白月慌忙顺着声音寻找,果然发现不远处几个燕兵正围着玉儿轻薄,她立刻冲上去,一边怒吼一边把玉儿从燕兵的毛手中拽出来。 士兵们知道龙白月目前是长官的禁脔,也不敢为难她,便嬉笑着放过了玉儿。玉儿惊魂未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龙白月恶狠狠的瞪着那些流氓,却无可奈何。 连皇帝和太子都在前面的营里囚着,又有谁会给她们这些俘虏体面呢? “以后再要解手我陪你去,快别哭了。”龙白月伸手帮玉儿抹掉眼泪。 夜里龙白月又被押进帐篷,她一进帐篷,便对那名军官恶狠狠的开口:“官爷,你的手下又胡作非为,你的严明军令呢?” “又叫我官爷?我不是说过可以叫我秋五么。”那名叫秋五的军官懒散的靠在临时垒起的土炕上,用一只脚很不耐烦的蹭着自己的靴子,想要脱下它。 “我可不想跟你熟起来,官爷。”龙白月很恼火的上前帮忙,苦大仇深得抱着靴子将靴筒从他腿上拔出来。 “你不想和我熟,”秋五舒服得叹口气,将快滑下炕的身子往上挪挪,好让龙白月有余地脱另一只,“那你凭什么要我做事呢?” 龙白月将靴子扔在地上,叉腰怒道:“我不要求你,难道你就这样放任他们骚扰我们?” “骚扰是逃不掉的,你不能让我手下一点甜头都尝不到,”秋五将手搭在脑后,惬意得躺倒,“只是骚扰而已,又不是强暴。” “当然不需要强暴,他们有羊肉作诱饵。”龙白月齿冷。 “能被诱惑到手的,值得你怜悯吗?”秋五坐起身盯着她,“不过对某种人似乎哄骗是不管用的,还不如强暴来得爽快。” 龙白月谨慎的退后一步,盯紧他。秋五一动不动的龇牙咧嘴:“是不是现在我随便一动,你就会跟只傻狍子一样窜出去?” 龙白月一怔,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这时候帐外又听见贺夫人的叫骂声,她转身走到帐边,看见隐约的火光里,贺夫人守着昏睡中的朱璃正对着一个姑娘叫骂。 秋五赤脚走下炕,来到龙白月身后,不以为然的懒懒开口:“这老姑婆,其实何必这样针锋相对呢——只会把自己逼到孤立的境地。” “你不知道,她骂的是自家女儿,”龙白月皱眉道,“那女孩是贺府庶出,贺夫人最见不得她堕落,骂了她许多次了。” 这时就听见那女孩发疯一样的哭叫起来:“你吼什么吼,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无耻么?!从小你就这样骂我——索性今天大家都没脸,非不让你成天假清高……” 跟着贺夫人也怒吼起来,凄厉中满是刻骨的仇恨。龙白月在帐中睁大了眸子,惊叫:“怎么可以这样!” 她急着要跑出去,人却被秋五摁住:“不必出去,让她受点教训也好。” 憧憧火光里,其他俘虏们都安静的躲在角落。女孩癫狂的叫喊、燕兵疯狂的起哄,还有贺夫人凄厉的嘶吼,让营地里正在上演的这一幕怪诞而恐怖。几名燕兵受被骂女孩的挑唆,笑着欺身上前,不为×欲,只是为了羞辱她,合力撕裂贺夫人的孝服。前襟的裂口长长得斜拉下来,一只袖管已被扯落,露出保养得宜的雪白手臂。贺夫人拔下发髻上的铁簪子,狠狠划向伸来拽她里衣的手。然而更多的手袭上来,哧啦一声,她的后领又被撕开。她披头散发的挥舞着手里锐利的簪子,疯狂叫骂着,映在她眼中的火光仿佛憎恨在燃烧。 “你快让他们住手!”龙白月焦急得扯着秋五控制她的手——她见识过贺夫人是怎样一个执拗的人,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乱子。 “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会视贞洁如命?”秋五嫌龙白月大惊小怪,“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得学会乖乖闭嘴,否则到了燕京,她绝对活不下去。你管她干什么,我记得她还打骂过你。” “不——”她怎能不管,那是凌云的母亲,“你救下她,我……” 她什么都答应他……她能什么都答应他吗?只是那一刻的犹豫,就听见玉儿惨叫了一声,燕兵的哄闹戛然而止。秋五个子高也看清了,他的双手无力的松开龙白月,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龙白月疯了一样的冲出去,拨开人群,扑上前跪下。她颤着手捂住扎在贺夫人心窝上的铁簪,血却不断从她指缝中渗出来。倒在血泊中的贺夫人却快意得很,那总是细长却铁线一样严厉的眉毛,头一次在龙白月面前完全舒展开,散朗如同新月。 “这铁簪……为得就是今天……”贺夫人两眼直直瞪向空中,声音小得几乎被喉头嗬嗬的气喘声压住。鲜血从她的嘴角泛出来,她艰难的低声唤着:“白月……” 龙白月捂住自己的哭声,伏首凑近贺夫人的唇边。 “看见翔儿……叫他死也要报这国仇家恨……”贺夫人含恨交代完,双目慢慢阖上,却在最后一刻又拼尽气力睁开,“不……更要他……好好活下去……” 第七十九章 困守 贺凌云冷笑一声,将军令掷在地上。赵参将低头瞄了一眼文书,抱拳揖道:“将军,枢密院要我们弃守,交出蔚城,我们几时……” “枢密院?哪门子枢密院?”贺凌云紧盯着赵参将,目光阴森,逼得他窘迫不已。 赵参将尴尬得喃喃道:“其实守了这么久,为城中百姓着想……” “哼,我们如今开城,也没得皇帝做!”贺凌云嘲讽完仍不解恨,气得将案上什物尽数扫在地上,握紧拳头道,“该死的……这种伪诏本将不受!蔚城必须守下去。” “可连日困守,城中物资匮乏,燕贼大军很快就会从南边折回,”赵参将硬着头皮坚持,“敌我实力悬殊,何况京师沦陷、圣上被俘,我朝气数已尽……” “既然气数已尽,你我身为朝廷命官,为什么还活着?”贺凌云靠在主座上,头枕着椅背懒懒讥笑,“我已经说过了,继续守城,直至最后一兵一卒。” “是……末将领命。”赵参将只得按捺住情绪,低头一揖后与众人离去。 人走空后贺凌云依旧坐着不动,一双眉头皱得死紧。他忍不住忧心忡忡——私下派出去的探子一直没消息,他只知道京城沦陷后家人被俘虏,却不清楚他们具体的下落。倘若他的家人正随着燕军被羁押北上,他尤其担心自己母亲的火暴脾气会给她引来麻烦。 公输灵宝躲在门外偷偷看着贺凌云,被他忧郁的表情惹得自己心情也跟着一团糟。她一言不发的跑开,在士卒们的问候声中怏怏爬上城楼,望着城外大片荒凉残破的景色出神。 国家不是已经灭亡了么,守城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凌云还不肯走,她完全可以将他带得远远的,只要他答应……灵宝轻蔑的瞄了眼围着蔚城安营扎寨的燕军,心想他们比夏天的蝗虫还要可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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