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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第18章 絺布

  回府的路上,我坐在车厢里,有些发怔。

  我一直觉得魏郯和徐后之间没有完,不过这只是想法,虚无缥缈。方才看到那二人相会,我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们的确如此。

  至于我,我心里说不上在意不在意。魏郯是我的夫君,可他已经同我挑明,这婚姻本是权宜,我可以来去自如。

  他和我从无夫妻之实。

  这一切,都是为了徐后。

  我闭闭眼睛,心里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些我早已想到,如今不过证实罢了……

  这时,牛车忽然刹住,我被颠了一下。

  外面一阵嚷嚷的声音,我从车窗往外问:“何事?”

  “夫人,”阿元在外面道,“前方酒肆在赶醉汉,堵了路。”

  我朝外面望去,只见一家酒肆前,一人明显是喝醉了,正与几人推推搡搡。声音吵嚷得很,酒肆里的人似乎在骂那醉汉喝了好久不付钱。

  路面并不宽敞,我正要吩咐车夫改道,忽然觉得那醉汉有些眼熟。挑开帘子定睛望去,果然,那人身形高瘦,不是公羊刿是谁。

  路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人高喊着要去叫官府的人来,把醉汉关进牢里。

  我想不得许多,从袖中摸出些钱来,让阿元去付给酒肆。

  酒肆的人得了钱,作罢入屋。人群一哄而散,留下公羊刿躺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

  “夫人,这如何是好?”阿元问我。

  我想了想,道,“扶起来。阿元你家不就在附近?暂且将公羊公子搀去。”

  阿元愣了愣,点点头,随即指挥家人把不省人事的公羊刿搀起来。

  这件事交给了阿元,我没多久便忘诸脑后。

  因为朝廷征谭的大军终于开拔,魏傕父子要离开雍都了。

  虽然郭夫人一再说悲啼不吉利,送别时要欢欢喜喜。可魏府里的妇人们仍满脸担忧,私下里,周氏和王氏长吁短叹。

  魏郯没有再回过魏府,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送行的城楼上。很不巧,我站的地方跟上次迎接他回城的时候一模一样。

  出师当日,天子亲自在皇宫赐酒,魏傕在城外重建的细柳营筑台誓师,鼓乐齐鸣,比上回更加有气势。不过魏氏的家眷脸上全然没了欣喜之色,一向多话的魏嫆变得跟魏安一样沉默,周氏和王氏不住擦眼泪;郭夫人脸上敷着厚粉,却仍看得出气色不佳。

  道旁看热闹和送行的人堵得水泄不通,我看着魏郯身着铁衣,骑马从门洞下走过。魏氏的黑旗在他身后猎猎招展,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往城楼的方向看一眼。

  我目送着他离去,心想若事情果真如他那日所言,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魏郯了。仔细想想,魏郯待我好得有些不可思议。我想道谢的,可我一个妇人总不好闯去军营,便想着等魏郯回了魏府再谢。

  不料,他说走就走,竟是再不曾回来过。

  魏傕出征之后,魏府里很快恢复了平静。

  不过与先前相比,众人的脸上明显多了些忧虑的颜色。郭夫人每天都要拜神,三天两头往各处庙观进奉。

  与府里的紧张相比,李尚做买卖的盈利简直好得让我心花怒放。他赶在朝廷屯饷之前购入大批肉食,通通制成脩肉。大军出征以后,市中货物萧条,肉食的价格涨起十倍不止,李尚手中的脩肉就成了奇货。

  他做事格外小心,没有声张,只是迅速将手中脩肉分销给城中几位肉商,现钱买卖,一夜之内清空存货。

  这件事,李尚处理得很好。毕竟是战乱之时,雍都的京兆府为稳定民心,对市中交易管控很严。虽然后来肉价继续又涨了许多,可也有好些肉商因为囤货抬价被京兆府罚没家财,李尚却因为出手及时,不但没有被罚,还纯赚了五六万钱。

  这是我们入手的第一笔横财,为了此事,我还趁一次外出进奉特地去了李尚的家。

  看过账目之后,我按照先前的约定,将赚到的钱分给了李尚三成。众人喜气洋洋,李尚虽近来操劳,脸上却气色红润,精神奕奕。

  “朝廷为了屯饷,已将雍都的大笔货物扫空,近来想做大买卖也难了。”我笑笑,对李尚道,“管事劳心劳力,正好将养一阵。”

  李尚莞尔,道,“某做事惯了,停下来反而空虚,且市中虽空虚,却也不算无事可做。”

  “哦?”我讶然。

  李尚道:“夫人可还记得某曾提过衣料?上月城中一家布商要迁走,低价转手几十匹絺布。我得了消息,觉得价钱不错,便买了下来。如今北方已过仲夏,南方暑热却仍要维持几月,且雍州絺布在南方一向好销,我寻思,可将这些絺布运往南方去卖。”

  我听了,微微皱眉。

  “南方?”我说,“如今天下纷乱,出了雍州,路途凶险不可预料,此事只怕不妥。”

  李尚道:“夫人放心,这些絺布,购入时并无多少花费,途中即便佚失也不可惜。此番往南方,更有一件要紧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布包,层层揭开,却见里面裹着一件颜色深褐而光亮的物事。

  “灵芝?”我认出来。

  “正是。”李尚道,“某托人往吴地去了一趟,连年战乱阻断销路,那边的贵重药材囤积甚多,药商为此愁苦不已。”

  我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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