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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我现在发现,这个楚楚,某些地方,例如过于直率的性格,粗心大意的样子,跟我有些相像,林殿下怎么会派这么一个侍从给流暄?

  而且大家看流暄的样子,除了恭敬确实透露出几分谨慎和害怕。直率的楚楚,没心没肺的丫头,表现得尤其明显。

  流暄有什么可怕的,我一直都觉得他很温柔,我实在看不出来流暄可怕的地方在哪里。我想起来我跟流暄才见面的那两次,他跟我冷着脸,确实威严十足,但是我居然也没有害怕,还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服。

  流暄基本上没有说话,楚楚承上一份公文,然后附加解释说:“这是林殿下呈给主上的名单。”楚楚顿了顿又说,“是上较场的弟子名单。”

  我的心忽然漏跳了一下,没想到谎言这么快就被揭破了,名单上估计是写着我的名字,因为桑林说他正好做记录的差事,他帮我报名,那一定是已经把我记录在案了,流暄只要一看,就知道我刚才是在说谎。

  我现在想,趁着流暄没有看名单之前,我要不要坦白。

  我看向楚楚,楚楚也在没有避讳地看我,她的眼神很清亮,一看就是没什么心眼的人,和这样一个跟自己性格有点相像的人站在一起,觉得怪怪的,好像是被人故意摆在一起似的。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林殿下派这么一个侍从过来,肯定不会因为她跟我有些相像。

  流暄大概要回去处理公事了,那我也该识相地走了。

  我走过去,流暄拿着名单打开扫了一眼。我说:“那个……我……”

  流暄侧过头看我,微微一笑,“要不要到我那里去?”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叫楚楚的女娃比我更惊讶,看着流暄的脸,揉眼睛再揉眼睛。那几个装公主的头带党也惊讶得眼皮乱跳。

  不会除了我,大家都没见过流暄笑吧!还是说,她们跟我一样,没有料到流暄会邀请我去他那里。

  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在点头了。

  流暄笑着合上自己手里的名单,开始往前走,我当然不敢跟他并肩,不然所有人都会用目光杀死我,我跟在他身后,楚楚走在我身边。

  楚楚用她那双鹿眼不加掩饰地瞄我,眼神里有浓浓的好奇,我想忽略都忽略不了。能有这么一双眼睛,这么胆大而直率,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那肯定是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受过苦,心里思考得少,然后还混到了青头带的级别,我忽然很羡慕她,而且觉得那个林殿下人真的挺好的。

  本来嘛,这样单纯的娃娃能系上青头带,那是遇到善良的好主子了。

  流暄的住处我只去过一次,可是哪条路该怎么拐弯,那间房子是干什么的,哪个殿里的东西怎么摆放,我都莫名其妙地清楚,就跟逛自己家一样,逛自己家都有可能没有这么舒服,看见前面的身影,心里暖暖的。

  跨过一个门又一个门,我还接着往前走。手腕一紧,总算被好心的楚楚给拽了回来,她也是刚停下脚步,而且一脚还跨进了门里,别人都停下了规规矩矩站在一边,我们俩却还往里走。

  楚楚冲我吐吐舌头,小声说:“里面不能进,主上处理公事不让人在身边。”

  我汗!楚楚啊,你冲我眨眨眼睛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用不着跟我说话,不然你以为流暄是谁啊,蝴蝶拍翅膀的声音他应该都能听到。

  果然流暄停了下来,回头看我,他说:“进来。”

  楚楚的小脸马上垮了下来,鹿眼可怜兮兮的,再一次没有揣摩对主子的意思,她本来就害怕,现在真的要哭了。

  我马上用眼神安慰他,你们头让我进去,不是因为他处理公务的时候喜欢有人在身边,更不是我有什么特权,他是真的要处理我,那份名单上肯定有我的名字,不然没事为什么让我跟他过来。

  他又不是喜欢我,爱让我参观他的家。再说,他家建得这么漂亮,他应该更喜欢藏起来自己欣赏。如果我有这么个地方,我就天天自己看着乐,这可是好不容易为自己建的啊,全金宫就这里最最漂亮。

  进了屋以后,我心里还赞叹不已,这屋子设计得就是好,让谁进来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真像回家了一样,瞧瞧这里的摆设,书桌椅,里面的植物,我眼睛随便一瞄,感觉那里应该有什么,它就有什么。

  还有软榻,榻上一层层铺着软绵绵的东东,看起来就像一团团软软的棉花,让人很像扑过去躺上面,软榻旁边还多出来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洗好的葡萄和桃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罐子。

  我不禁考虑,难道优雅的主上喜欢躺在软榻上看书?而且喜欢一边看书一边吃东西?这种习惯是诸如我之类又懒又馋,软骨头的人才有的啊。

  这么一愣神,等我再看向流暄,不禁就大叫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楚楚的传染。

  流暄正在脱衣服,白色的长衫脱下,里面是一件鲜红的内衫。他站在不远处,就像一朵刚开放的月桂花。

  光这么看,你都没法相信一个人能好看到这种程度,还没有完全看见脸,就看他优雅卓越的气质,就让人过目难忘。他每个动作都做得恰到好处,可偏偏你觉得他这些动作已经做得很随意了,他没有刻意去强调自己的优雅。他可能也没有想让自己这么优雅,可越是这样,越能让人看到他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独特,好像天生就遗传了优雅血统,无论怎么做,都让你难以忽略他的漂亮,他让人折服的气质。

  都是人,怎么就差这么多?爹娘不一样,养出来的孩子也不一样?什么样的血统,才能生出这样的人。

  我盯着看半天,才发觉自己实在太不礼貌了,恨不得马上蒙上自己的眼睛,不然光靠自觉我的目光是挪不开了。

  我大喊一声,流暄也没有生气,人家在自己家里脱个外衫怎么了,我就那么大惊小怪,人家又没有接着脱……

  汗,我在想什么啊,神呐,我赶紧强迫自己转个身,挪开视线。看来流暄蒙着脸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然……我不知道要有多丢人。

  揭开流暄面纱的事,还是算了。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看见镜子旁边正好有白纱一样的东西,还是忍不住拿过来看,白纱遮住面颊只露出了眼睛……我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流暄放好衣服,正走到书桌旁找公文。我悄悄走到镜子前,就跟做贼一样,把面纱放在脸上试。

  蒙上脸,只露出眼睛。我看着镜子,蒙着白纱的少女,拢着碎发,一双眼睛皎如秋月。我冲镜子微微一笑,只能看见微眯起来的眼睛。把白纱拿下,再看看自己的全貌。呃,感觉应该是差不多。

  那流暄戴白纱和不戴白纱的区别……汗,还真不好说。我又鬼使神差地把白纱戴上,对这镜子愣了一下,好像突然听到脚步声,慌乱之中立即转身,忘记了去扯脸上的白纱,就对上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我顿时停止了呼吸,怔怔地看了良久,然后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白纱接着看。

  流暄说:“在玩什么?”他细长的眼睛眯起,嘴唇轻轻上勾,长长地抿成一条线,扬成了很好看的形状。红艳的唇美丽得就像花瓣一样,红唇轻启,让人怀疑他是在宠溺地笑,那种笑容美得应该是传说中才有,但是你真真切切地看见,于是贪恋着怎么也看不够。他张嘴说话,然后你欣喜地发现这美丽的笑容是给你的,他是在跟你说话。

  幸福到能让人心狂跳或者停止跳动。

  我的嘴唇张开又合上,手指还扣着白纱,手腕抬起来指着他,怎么突然,突然就把白纱就摘掉了,那我,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刚才还在想象流暄戴白纱和不戴有啥不同。

  那张脸,完美到了极点。让人觉得不可能会有这么美的人,可是他就出现在你面前。

  他脖子上戴着两条丝线,一条留在外面,上面穿着半颗圆圆的珠子,圆润光芒朦胧地氤氲着,我盯着看久了,好像能把人吸进去。身上穿着盘扣的长袍,从窄窄的腰际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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