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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你!青画,你竟敢!”她作梦都不曾想到,她明明中了“天残”之毒,照理早就失去了行动能力的人居然会突然袭击她!“天残”毒发作只需要一个月,先是脚软、四肢无力,到后来的眼盲、思维迟缓,一个月,足够她真真正正成为残废和傻子了,她不明白,为什么……

  眼睛里传来剧痛却是那么的真切,这酒有毒!她睁不开眼睛,只能摸索着在衣服里找了瓶药,拿到鼻子下嗅了嗅,倒了些在手上,一股脑儿盖到眼睛上。

  青画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她还清楚地记得想容曾经说过她不谙药性,一个不谙药性的人会随身带着厉害的解毒药吗?一个不谙药性的人会算好“天残”发作到最厉害的时间,不早不晚地来探望吗?这世上有巧合,却绝对不会有接二连三的巧合。

  想容她不简单,比任何人都不简单,她瘫坐在地上只一会儿,脸上就已经收敛了狼狈。

  青画不由微笑,在她面前露出个嘲讽的笑,轻声细语:“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没失去知觉吗?”

  想容缓缓站起了身,浑浊的眼里已经有了一丝丝的光芒,浮现在她刚刚清晰的瞳眸里的情绪已经不再是惯有的温柔,而是冷厉傲艳,配着她一身的金锦熠熠生辉,她终究是在青画的注目中撕破了最后一层面纱,把最为凌厉的神色曝露在了青天白日之下。

  “想容,你既然懂药性,不会不清楚书闲婚宴上的青莘吧?”青画冷笑,“你默许杜婕妤害书闲在先,后来又嫁祸她推你下水,设计我去摄政王府,为的是什么?”

  想容的神色微微一滞,敛去了眼眸深处的一抹凛冽之色笑了,“你想说什么?”

  青画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停滞了几分,不只是婚宴上的毒香和之后的落水……想容这个“太傅”似乎从没有真正做过什么,或者可以说,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做过什么,但是墨轩怎么会对她心服口服?唯一的解释,是她刻意避开了所有与他们商讨决策的可能性……

  “你为的什么?”青画站得有些吃力,她悄悄抓了一把自己的衣袖,暗暗使了些劲儿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你活不长了。”想容的眼里闪过嘲弄。

  青画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一些……奇异的东西,想容眼里的东西她见过的,那是嫉恨,很多年前,她曾经在秦瑶的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墨云晔?”青画盯着她的眼,轻声道出了她最不愿意去设想的念头,“你是为了墨云晔?你其实是替他做事?”

  想容的神情有片刻的呆滞,未了她的眼里闪过一抹执狂,埋头轻笑起来,“是,要不是我学艺不精、不善医蛊,你早就死了几次了!”

  青画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僵声问:“那夺天舞呢?”

  想容娇笑,“那不过是吸取你精力的一个阵法,只可惜被司空看出了破绽,提前替你稳住了心脉……只可惜你要死了,天残之毒无药可解,青画,事到如今,是你和青书闲逼我的……”

  想容的神色已经接近疯狂,这让青画心惊,假如她还有些许理智,她就该知道此时此刻青持将登基,她的身份特殊,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长久以来,想容想必已经静下心来不动杀机了……她不明白,这次让她失去理智接二连三派杀手的动机是什么?

  “你不能杀我。”青画如实以告。

  想容却只是冷笑,她从怀里掏出个瓶子,轻轻地,几乎是沉醉其中地打开了瓶子的木塞,一股暗香渐渐在空气中飘散开来……几乎是同时,青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却仍然阻止不了那透骨的香气溢满整个庭院。

  想容已经是个疯子一样的神情,她出神地笑,柔声开口:“不用怕,这是暂缓天残毒的解药,我还不想要你死,他还没亲眼看着你命丧黄泉,怎么会死心呢?”

  石桌之上,还有一坛酒,这酒同样是用了一点点的毒,青画盯着它良久,终究是犹豫不定,只好偷偷拽上了坛子的环儿,警惕地靠近了一些;想容原本的计划一定不是这样子的,究竟是什么事让她乱了方寸?

  想容像是一座精美的雕像,华丽的衣裳,虚假的神情,以及没有任何光泽的眉眼,这副模样想必任谁见了都会退避三舍,长久,青画终于苦笑出声,“你爱上他了?”

  一个当朝皇帝的宠妃,墨轩暗地里口口声声信赖着的“太傅”,爱上了死敌摄政王墨云晔……何其荒唐!

  想容却只是冷笑,她的目光落在青画的手上,又渐渐移到她的脸上,眉宇间的阴霾渐渐汇拢,那是一张年轻的脸,虽不是美艳动人,却透着朝阳一样的青涩,就是这份青涩,让那个人……动了心吧?他一次次手下留情,犹如针扎一样,一次次在她心头留下印记,不过是个邻国的郡主,她和他相识不过几个月,她怎么能?怎么敢?

  更可笑的是,让他另眼相待的是一个傻子,而这个傻子恢复神智的那一天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没离开过她,鲜少有人能进那个人的眼,以前是宁锦,宁锦过后却不是陪他十几年的她,而是一个处心积虑要他性命的人!

  所以,她设计她学“夺天”,她甚至故意在她南下的路上节节拦杀,却因为那个人的阻止,功亏一篑,她的确要疯了,在看到他抛下和甘苗的约定,插手这件事后:在他急匆匆跟着她的船南下的时候,在他丢下所有人,陪着她只身闯甘苗的地盘的时候!

  这个人凭什么?她以为她能忍,在他回朝后,她也只求见他一面、听他打算,他居然避而不见,她找了所有的人脉去打听,却听闻摄政王轻骑南下的消息,他是去找甘苗了……为了救一个处处要夺他权力、害他性命的人,他只身赴甘苗约!多么可笑,多么嘲讽?

  “为什么要杀你?”她放声笑,“你和宁锦一样该死!”

  太过相似的夕阳,太过相似的疲惫,太过相似的别院,还有,太过相似的人,青画没有给心上的惊愕喘息的机会,因为在她出神的一瞬间,想容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抹冰凉的寒光,那是一把匕首,衬得她几近狰狞的面容变了形,一时间,冷彻骨的杀气在宁静的小院中肆虐滋长。

  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个女人疯了,青画悄悄掐了一把麻木的腿,眼睁睁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跑不了,不是因为惊慌,而是因为身上的蛊,甘苗的蛊她用尽了所有的法子,都无济于事,刚才的躲闪已经是她的极限,如今的第二次袭击,她恐怕……

  她只躲开了几寸的距离,却很巧妙地让匕首刺了个空,想容不会武,这一刺空让她的身体失去了重心,她跟舱着跌向她身边的石桌。

  青画利用的就是这短短一刹那的空隙,她夺过了想容手里的匕首,咬咬牙,在想容惊恐的目光中狠狠将匕首刺进了她的后肩,匕首刺破肌肤,划进了肩骨的间隙,带来手柄微小幅度的粗糙感;青画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她绝少用如此血腥的方式去冒犯死神的威严,除了心惊,还有一丝很微妙的东西,她说不清,只是所有的一切仿佛顺理成章,想容这一刀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一刀下去,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感觉居然是酣畅淋漓。

  为什么?青画在心里问自己,从小到大,司空不只一次嫌弃她不肯拿人当养蛊的容器,她从来都以为她不是个好血腥的人,可如今这一刀,她居然……毫无愧疚和慌乱。

  血,霎时涌出伤口染红了金锦。

  “你竟敢!”想容的脸色苍白,眼睛里透着血丝,不可置信地看到自己的肩头血淋淋。

  “谁告诉你宁锦该死的?”青画冷道,手上一用力,把匕首拔出。

  随之而来的是想容忍无可忍的痛苦呻吟,她扬声大叫,“来人!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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