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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杜婕妤的眼里泛起一丝火红的涟漪,她高傲地抬起头,嘴角讥诮地上扬,“是补药就是好意吗?在这宫里,补药和毒药都不是什么好药,统统会劳心伤神,姐妹之情,宫里何时有过这东西?你的确聪明,却不擅女人间的心计,还是早早滚回你的青云去,少在这儿碍人眼。”

  她的话句句刺耳,青画却听得有些出神,宫里有没有什么长久的姐妹情她并不曾知晓,只是单看想容与书闲两个,她们表面上和乐无比,却始终侍候着同一个男人;女子,家为重、夫为重、子为重,三从四德虽说是男子强加给女子的,说到底还是女子骨子里的性子,而当这一切都建立在后宫三千、皇帝独独一人的基础上的时候,后宫之中,真的有毫无芥蒂的姐妹之情吗?

  青画郡主善药理、工毒蛊,知道这事的不只几个人,自从几次下毒失败,闲庭宫就再没被人不过药。

  “多谢你提醒,杜婕妤。”青画真心道。

  哪里知道杜婕妤只是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哼,趾高气扬地绕过她往别处走了,她这副模样惹得青画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赶在她还没有走出自己的视线,青画扬声叫住了她:“杜婕妤!”

  杜婕妤没有回头,脚步却停住了。

  “你可愿意陪我去宫外演练?”

  杜婕妤许久没有动静,半晌才回头,脸上是露骨的鄙夷,“怎么,找不到愿意陪行的人?没人愿意给你作伴儿,到最后只能求我这一个结过仇的人?”

  “去不去?”青画忍笑。

  青画到宫门口的时候,想容和一个柔婉的女子已经等在那儿,见到和青画同行的杜婕妤,想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画儿……”

  “想容姐姐,我想带着杜婕妤,听说她入宫前就住在汕溪那儿,杜婕妤与我们一起可以行些方便。”

  “这个……”想容愁眉不展,杜婕妤则是抛了个挑衅的眼色,站在想容边上那个柔婉小女子的脸上已经起了红晕,她满脸通红道:“妹妹不过一介更衣,哪里可以和杜姐姐争……赶巧了妹妹私底下还有些事情,一直想不好到底是做哪个好,多亏杜姐姐来了,倒是老天爷帮着妹妹做了决定,那妹妹先告辞了。”

  顺理成章地,杜婕妤成了这第三人。

  第二章

  墨云晔约见的地方是汕溪,在朱墨都城的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想容一路上啧啧称奇,惊异这儿明明不是都城郊外,却无缘无故立了个小山丘,也不知道是哪个人买下了这座小山丘,又在山丘外打了道围墙,隔绝了山丘下面熙熙攘攘的闹街繁华;不高的一个山丘,溪流、松柏、朱亭,野花芬芳,绿草如茵,该有的一样都不少,一入山丘,就仿佛远离了都城三千热闹。

  杜婕妤说道?这地方是墨王爷早些年买下的。”

  想容惊讶抬头,“他买座山来做什么?”

  “据说是博美人一笑。”杜婕妤淡道。

  一路上,只有青画一个人沉默不语,她认得这儿,却不知道这儿叫汕溪,很久很久以前,她习惯把这儿叫作“那座小上堆”,这座小山丘上长着不少的朱墨特有的花草,是酿造醉嫣然最方便的采花地方,当年宁锦还在外头游荡闯江湖的时候曾经到过这儿,那时候这儿还属于一个富贾,上山的次数多了,那富贾又不知她身份,只道是个野丫头,就找了几个家仆来赶人,不许她上山,结果,第二日,墨云晔就把这座小丘给买了下来,她至今还记得,那个富贾脸上变幻不定的神情。

  如果不是杜婕妤提起,她早就忘了还有过这么一个地方,汕溪之所以叫汕溪,是因为山上有一条婉蜒的小溪流婉蜒流过,溪边青草绿藤萝上点缀着几抹鲜亮的颜色,是几落品种不一的野花。

  想容和杜婕妤不常出宫,对宫外的一切都好奇得很,只是一个脸上是淡然、一个脸上是不屑,眼里是同样的新鲜;青画闷声不响,心里的忐忑被藏在最深处,直到见到山丘顶上那个绛紫轻衫的身影。

  山顶上是一片平地,多年前这儿是一片裸露的岩石,后来墨云晔找了不少人手在顶上种了很多奇花异草,派花匠精心料理,找了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藤蔓种下,才让这整个小山丘变成了郁郁葱葱,如今奇花异草不再,藤蔓却保留了下来,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山丘顶,还向下蔓延了不少。

  墨云晔就站在山顶上,不声不响,整个人宛若要融进青山绿水,莲开花落一样的静谧恬淡。

  想容和杜婕妤道了声王爷有礼,墨云晔的目光却落在青画身上。

  “你来了。”他微微笑起来,整个人仿佛被柔光笼罩一般。

  想容笑道:“王爷,我方才听说这小山丘是王爷为了博美人一笑重金买下的,不知是谁家小姐这么好福气?”墨云晔低笑不语,执扇的手轻抬了抬,他身边的一个身影会意地转过身去,从不远处抱了一把琴来,交到他手上。

  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墨云晔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所有人忘掉周遭的人、事、物,满心满眼的只看着他一个人,这是与生俱来的气质,且并非个个皇族子弟都有,老天爷向来都不曾公平。

  “那个小姐我听说是摄政王妃吧?”青画恶劣地笑了笑,“死了。”墨云晔眼里的光泽闪了闪,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神情,青画却敏锐的注意到他并不是一点都不为所动的,他眼底藏着一抹冷然,和那天拿着纸条在闲庭宫里逼问书闲的时候是一样的,她不知道那神情代表着什么,也许是对鬼神的害怕,也许是单纯的厌恶,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宁锦”两个字,对时时刻刻貌若谪仙的墨云晔还是有点儿效果的,这样就够了。

  “郡主需要休息一不再开始吗?”墨云晔的声音润泽如水玉。

  “好。”青画点点头,她的确该休息一下,脚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出宫虽然有专门的轿子,但是上山丘却是徒步的,她的额头已经有些细细的汗了,脸上也微显苍白,脚上偶尔会传来的一丝疼痛顺着腿一直痛到腰上。

  青画休息的时候,墨云晔在调琴,他的指尖细白,衬着鸟木琴深沉的颜色越发显得细嫩,青画看着,心里在冷笑,这样文謌謌、温润如玉的人,谁又能想像得出他在朝政上手段之狠绝呢?有些人心口不一、有些人表里不一,而墨云晔是人面兽心。

  约莫半个时辰,青画总算是缓过气,休息罢了,正式的演练也就开始了。

  杜婕妤静静地站在边上,眼里露出的惊讶越来越浓重,一如当年青画第一次知晓“思慕”乃是战曲的时候,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思慕曲”,很多年前宁锦就经常缠着他弹琴,可是她真正听到后半段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思慕”的前半曲清新淡雅,做为激励三千将士的军乐,一般人是很难想像的,它缠绵悱恻、清丽高雅,处处透着儿女情长,没有人会把这么一支透着脂粉味道的曲子当作是沙场上的乐章,却不知这正是“思慕”的高明之处,就像宁相曾经解释的那般,前半段儿女情长是让士兵忆起家中老小,安定军心躁动,后半段才是冲锋陷阵时候的战曲,一柔一刚交织,兵士所有的血性都会被鼓动起来,为情、为功名利禄、甚至是单纯为了杀戮,怎么都行。

  沙场上需要忠君爱国、需要儿女情长、需要追名逐利,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也不是最重要的,任何情感都比不过本性使然,沙场上,只需要杀戮的欲望就可以了;一帮豺狼永远好过一帮江湖义士,墨云晔恰恰是利用了这一点,而谱写成传说中的战曲“思慕”!

  山丘上有野风,卷起落叶无数,弹琴的人,几乎让人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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