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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齐皓点了点头道:“先生果然高见,在下也是这样认为,一旦倪源赶到秋收之前北上,说不定两军会议和结束呢,辽军聪明的话就会选择一定的金珠财帛来退出京城。二十万大军保留实力,倪源也不会在这样的时机跟他们拼个两败俱伤。”

  复又神色有些怅然,叹道:“倪源将京城的粮草一焚而空的手段果然高明。只是太过于狠毒了,齐京附近的百姓有苦头吃了。”

  听闻这句话,苏谧忍不住侧头瞥了齐皓一眼,如果论及狠毒的话,这个人也一样,当初,他不也是心急火燎地赶着要去烧粮草,只是被倪源抢先了一步而已。

  齐皓感受到她的眼光,自然知道她的想法,转头冲她一笑,颇有意味地叹息道:“这些日子回想起这件事来,我才发现,自己的目光还是太浅薄了,如果我当初思虑周到,就应该明白,粮草应该好好看守住,全部完好无损地留给辽军才对,如此,辽军才会有充足的实力和倪源逐鹿天下,斗个两败俱伤。他们也就不会仅仅困兽于京城,此时说不定早就南下了。”

  苏谧没有说话,她知道齐皓这是在取笑她的妇人之仁。

  “他谋划布局了这许多年,心机之深沉,手段之周密,实在是我等远远不能及啊。”葛澄明也忍不住叹息道。他一直自负谋略过人,料敌先机,可是对上倪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步步都落在人后,不得不心生感慨。

  “如今大齐各个地方以及几处贵族领地上都还有常驻的兵马正在伺机而动。多半都是畏惧倪源和辽军的实力,哪一方都不敢得罪,只能见机行事。”齐皓顿了顿说道,“先生认为凭借这些人可有机会?”

  苏谧闻言,心里头一动,她侧头看向齐皓。

  齐皓的眼神幽深难测,眸光闪烁,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原来他在打这个主意,苏谧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了然。

  葛澄明摇了摇头:“别忘了,如今大齐的皇帝在倪源的手中,倪源的兵马奉君出征,名正言顺。如果让这些人和倪源动手岂不是谋反的罪名?而且这些人的实力都逊了一筹,想要真正撼动倪源的实力,除非……除非是和……南陈联手。”

  这就是倪源挟制齐泷的好处,挟天子以令诸侯。大齐的地方势力无论如何也不会与敌国联手去对付自己的皇帝。这和目光长远与否无关,首先要承受叛国谋反的罪名这一点就会让他们望而却步。

  听到葛澄明的话,齐皓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即隐去不见。

  这一瞬间却没有逃过葛澄明的眼睛,他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眼中亦是有深邃的思虑一闪即逝。

  “如果引这些人北上呢?”苏谧却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神色,出言问道,“如果能够击溃辽人,收复京城,必然可以打乱倪源的各项布置。”

  “大齐这些年来为了防止军阀割据,不断地削减各州各府的兵力,如今这些人实力有限,”不等葛澄明出言,齐皓已经摇头反对道,“北上向辽军挑战的话,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无法收复京城,顶多只能够削弱消耗辽军的部分实力,这样做的结果不过是平白地便宜了倪源,让他将来对付辽人的时候更加轻松而已。”

  “那这么说来,倪源的天下岂不是稳如泰山?”苏谧神色逐渐凝重。

  “非也。”葛澄明捻须一笑,道,“尚且还有一条路。刚刚我与齐兄历数了如今天下的各方势力,却唯独有一处地方没有说到,而且,这一处地方驻有重兵,一旦利用得当,必然是能够扭转整个天下局势的利器。”

  齐皓闻言,眼中略一凝滞,立刻浮现出异样的神采,宛如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烧。迎上葛澄明的目光,他粲然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居,禹,关!”

  葛澄明扬眉朗声笑道:“齐兄好眼力。”

  “不敢当,还是先生高见。”

  两人相视一笑。

  苏谧心中恍如电击,顿时明了。

  齐国除了四处征伐天下的兵马之外,就只有在北部与辽人对战的要冲居禹关之中屯有重兵,时刻防备着辽人的入侵。这些兵马连年与辽人征战沙场,实力强横,士卒精锐,绝对不逊于天下任何一方的势力。

  “这也正是我一直思索的,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葛澄明说道,“只要能够说服居禹关守将主动放弃边关……”

  “主动放弃?”苏谧惊问道,“那样,辽军快马不过数天就可到京城,天下危矣。”居禹关是扼守住辽人南下的通道,一直是防备胡人的重中之重,一旦被打通,必然又是一场胡人乱华的惨剧。

  “如今不用居禹关被打通,辽军就已经打到我们京城了。而居禹关内的兵马却被牢牢地困在那里,无法施展,就如同一个商人,空有巨大的财货和商机,却困于一地,无法将货物卖出。”齐皓侃侃而谈道。

  苏谧略微一思量,也明白了。自从辽军入京以来,盘踞京城,但是野心不减,在北方,居禹关的另一面,同样集结了辽军重兵,一方面,是辽军不希望居禹关中的兵马南下救援京城,另一方面,也是存着能够打通居禹关的心思,一旦打通了关卡,他们就可以不受倪源的挟制。墉州的道路,艰难至极,跋山涉水,还有倪家的心腹兵力在旁边虎视眈眈,就算是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止,天然的道路险峻也使得他们的粮草补给线不可能完全及时地保持顺畅。

  而让齐军直接弃守居禹关,辽军有了这样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兵力车马和粮草补给都可以源源不断地运送到京城,到时候,以辽军的野心勃勃,必然会南下希望可以征伐更多的地方,与倪源二虎相争。

  可是,到时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啊?苏谧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对于打通居禹关,辽人一直野心不减,听说从两个月之前,辽国境内就开始集结起大军,数次攻打居禹关,看来也是急不可耐了。”葛澄明淡然说道。

  “得陇望蜀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况,这个京城到手得这么容易,自然想要谋求更多利益了。耶律信在京城的日子想必过得甚是舒服,却偏偏头上还隐隐压着一个倪源,受墉州挟制,不耐烦起来也是正常。”齐皓轻声笑道。

  苏谧转而想到,倪源想必也得到这样的消息了吧,或者说他早已经预料到了辽人的野心,所以在南方孤注一掷,那样果断地选择决战。

  “不过居禹关终究是我们中原的第一雄关,绝对不是辽人集结兵力就能够简单地攻打得下来的。”葛澄明点头道。居禹关易守难攻,天下皆知,辽人往年攻打了多少次,都是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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