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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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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尹所谓的“跟”,并不是真正和他一起出席,作为皇帝的智囊,在帝王上朝时,都是站在一侧的暗室里旁听。而之前的翰林八智已经全部死了,正是需要挑选新人的时候。昭尹这么说,分明是意指她会成为其中之一。 这……算不算是被认可了呢? 姜沉鱼唇边浮出一丝苦笑,本该高兴的事情,但因为造就其走上谋士一路的原因的消亡,就变成了十足的伤心。 想当初,干般逞强,万般执念,皆为那人。 而如今,欲就麻姑买沧海,一杯春露冷如冰……她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松了昭尹的手,当昭尹惊讶地回头时,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跟前:“没能完成皇上的交代,请皇上责罚。”说罢,屈膝跪下。 昭尹接过册子,打开看了几眼,挑眉道:“程国的冶炼术……你是在变相地求朕赏你么?” “没能娶到公主,是臣妾的失职……” “得了吧。”昭尹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眉梢眼角都笑开了,“颐殊那个女人人尽可夫,擅织绿帽,朕还真舍不得糟蹋了江爱卿和潘爱卿呢。” 姜沉鱼听他如此评价颐殊,明知刻薄,但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如此边走边谈笑间,已到瑶光宫,昭尹松开手道:“你远途归返,必定累了,回去休息吧。” 姜沉鱼口口拜了,转身踏进宫门。才进门,就对上一双眼睛,心头顿时一颤。 因为背光的缘故,眼睛的主人站在暗中,眼神幽冷,像狼一般。 姜沉鱼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姐姐?” 那人缓步走出阴影,廊前的灯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素白无血的脸庞上,照得她的眼神越发幽怨——然是画月。 “姐姐?”姜沉鱼下意识就去握她的手,却被她用力挥开。姜画月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冷冷地瞪了她…眼,就快步离开了。 这时握瑜才从屋内神色紧张地走出来,低声道:“大小姐来了有半炷香的时间了,刚要走,就看见……” 姜沉鱼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姐姐必定是听说自己回宫了,联系之前所谓的“淑妃染疾,送往碧水山庄静养”的传闻,所以担心她有没有康复,匆匆过来想探望,没想到却正好撞上皇上亲自送她回宫,还一路牵手相谈甚欢的模样……于是,原本的担忧之情就又被嫉恨所取代,才会用那样充满恨意的目光瞪她。 一时间,心头惆怅,百感难言,而这时,握瑜说了句让她更难平静的话:“还有小姐……老爷也来了,正在屋内等候。” 姜沉鱼转过头,就看见盘龙雕凤的门柱内,站了一道高高瘦瘦的人影,一眼看去,文弱质朴,仿佛只是很普通的一位中年书生,但当今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此人才是璧困真正的夜帝。 国之右相——姜仲。 她的……父亲。 秋蝉嘶鸣。 碧棂纱窗紧闭着,室内垂帘低垂,而白瓷蟠龙灯中的烛火,燃烧正旺,映得姜沉鱼的瞳仁也仿佛着了火一般,变得非常非常明亮。 她掀起水晶灯罩,用长柄金钳夹了夹灯芯,再将灯罩罩回去,动作轻柔,眉目半敛,带着点漫不经心、慢条斯理的慵懒。 而姜仲,就站在一丈开外的大厅中央,静静地凝望着她。 室内好一阵子的安静。 直到怀瑾捧着茶进来,极品佳茗的清香随着微风一同传人,清甜的声音打破僵持:“老爷,这是程国带回来的大溪菊茶,您尝尝。” 姜仲笑道:“好啊。”说罢呷了一口,悠然道,“这味道真是令人怀念啊……想我上次去程国喝这种茶,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姜沉鱼勾唇道:“父亲大人想喝程国的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难道那位通权达变的前回城城主,在回京拜见恩师时,连带点窝心的礼物都不会么?” 姜仲被她讽刺,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他有没有带窝心的礼物来,你不是最清楚的么?当今天下,再也没有比那样礼物,更让我喜欢的了。” 姜沉鱼持钳的手停在了空中,手心里像有团火在烧,滚烫的感觉几连钳子都要融化。 父亲说的礼物是——姬婴。 分明是至关重要的谈判时刻,任何怯懦都会变成失败的理由,然而,姬婴依旧是她的软肋。而姜仲无疑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有恃无恐、信心十足。 这个人……竟然是她的父亲。 这个人……为什么偏偏要是她父亲? 内心深处的伤口,再次崩裂,涔涔流血,而姜沉鱼就那么压抑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定定地望着姜仲,轻轻道:“那么你是否知道,爹爹你最喜爱的这份礼物,却是可以令你的女儿——我,死去的礼物呢?” 姜仲眯起眼睛,沉声道:“你长大了,沉鱼。所以,你知道,你可以死,但是,你不会死。” 姜沉鱼忍不住笑了笑,但笑到一半,就变成了愤怒,最后将钳子啪地往桌上一搁,转身跳起嘶声道:“因为我不会死,所以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伤我毁我折磨我么?” 姜仲抬手,毫不迟疑地扇了她一巴掌。 一旁的怀瑾看见这一幕,吓得手中的托盘啪地掉到了地上。 姜仲头也没回地吩咐道:“怀瑾,出去看着门,不得允许任何人进来。” 怀瑾看看他,又看看被那一巴掌打倒在地的姜沉鱼,几经犹豫,还是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整个房间就彻底与外界隔离了开来。闷热的夜,扭曲跳动的烛火,以及冰冷的地面。姜沉鱼的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地面,右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遭遇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耳光,而且,打她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她的父亲。 姜仲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命令道:“抬起头来。” 姜沉鱼缓慢地抬起头,因为仰视的缘故,父亲的脸看上去无比威严。而这种威严,是以往十五年都不曾见过的。或者说,是都不曾对她展露过的。 他在面对下属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那些情感麻木但身手了得的杀人机器,就是由这样一个人训练出来的吧?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她看他十五年,却直到今天,才看见了他真实的模样……“沉鱼,这是为父第几次打你?” 姜沉鱼木讷道:“第一次。” “那么,你知不知道为父为什么要打你?” 姜沉鱼咬住下唇:“因为……我不听话。” 姜仲摇了摇头:“错了,我打你,是因为你看不清自己!” 姜沉鱼心中一悸。 “你看看这里,沉鱼,看看周围。”姜仲伸展双臂,转了小半个圈,“看看这个雕璃妆台,看看这个绣凤玉枕,还有这金流苏、号钟琴……这里是皇宫!沉鱼,这是皇宫,不是你姜家干金的闺房!而你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你是皇帝的妃子,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你以为自己还能与姬婴再续前缘?告诉你,不要做梦了,从你的脚踩进皇宫的土地那一刻起,你就不能和姬婴,以及其他任何男人有所牵扯了!但你明显忘记了这点,一趟程国之行你给我惹了多少是非出来?姬婴也就罢了,赫奕是怎么回事?颐非又是怎么回事?你以为这些事我能知道皇上就不知道?你以为他此刻对你和颜悦色,就是心里真的丝毫不介意?究竟是什么蒙蔽了你的眼睛?我的女儿!我最最引以为傲的沉鱼!” 姜沉鱼的眼眶立刻红了,一字一字道:“女儿自问心中坦荡,无愧天地。” “那么姬婴呢?”姜仲的瞳孔在收缩,“你敢说你对他也无愧于心吗?” 姜沉鱼呆了一呆,然后,突然开始冷笑,一边冷笑,一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对姬婴……为什么要有愧?为什么?我本就喜欢他。我从两年前就喜欢他了,不,自我知晓何为情字时起眼中便只有他了……” “你……不知羞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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