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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


  凤知微立在榻前三尺,静默不动,手心瞬间湿了一片,一瞬间大悔今夜怎么就出去给人钻了空子,害了自己也害了宁弈,然而她知道,在这宫中她势力单薄,对方却有备而来,知道自己担心顾南衣,迟早要亲去看一眼,趁势便做了这个安排。

  这个安排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要熟悉韶宁的心理,要熟悉宫中的值卫,要想办法让韶宁违背宫规趁夜来景深殿,还得找人李代桃僵和她春风一度,所有这些事都得掌控好时间,稍有迟误便会撞个正着。

  本来她在顾南衣那里不会盘桓很久,偏偏庆妃出现,导致了她和宁弈都被吸引而去,到底是预谋的,还是巧合?如果是庆妃和人预谋要调虎离山,那自己和宁弈就更加危险。

  今夜因为庆妃的出现和自己的追逐,宁弈为了给自己方便,调动了景深殿外的守卫,给人钻了空子,到时候被掀出来,又是一桩无可解释的祸事。

  事情来得突然,又完会的无法挽回,眼看榻上锦褛翻乱,点点斑红,光溜溜的还睡着个公主不肯下来,以凤知微的机变,想着其中利害后果,想着两年来的苦心很可能便要在今夜全盘倾覆,一瞬间也脑中空白。

  床上韶宁见魏知不动,还以为他在沉醉的欣赏自己,不禁微带羞涩的低了头,却有意无意将锦被又下拉了一点。

  她今夜原本只是想趁难得魏知在宫中的机会,来偷偷见一见心上人,诉诉衷情,看是否有可能打动那人铁石心肠,谁知一路长驱直入,毫无遮拦跨入殿中,殿内四面黑沉沉不辨人影,而殿中芳香宜人,令人心神荡漾,她怕惊扰别人,又怕打扰心上人养伤休息,想在榻前先坐一坐,看看他的睡颜也好,便满怀柔情的在榻边坐了,谁知刚一坐下,背对她的魏知便翻了个身,一伸手将她拉了下去……她又羞又喜又惊慌,想要拒绝,身子却酥软得不成模样,心中模模糊糊想,以父皇的意思和自己的身份,不先趁这机会成其好事,自己这一番痴心多半要付诸流水,春情上涌,朝思暮想的情郎又终于假以辞色,本就奔放大胆娇纵任性的韶宁,半推半就也就由他去了,一泊春水荡漾里,只觉得情郎温柔里有点急色,似乎很有些焦躁,提枪入港迅速收工,她这里只觉得痛,却是半点滋味也未曾尝着,她却也不敢放纵,一直手肘掩着脸……事后最初的羞涩过去,她掰了情郎的脸想和他好好叙叙心意,那人却急急爬起说去小解,等了好一阵子才回来。

  此时看他立在那里不言不动,韶宁羞喜中便生了几分嗔怪,低低道:“瞧你……傻愣在那里干什么?刚才还那么急……的……”

  说到最后声音低不可闻。

  凤知微眼神幽光一闪,刚才一瞬间,她在思考是不是将自己是女人的事干脆对韶宁表明,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自己无辜,然而转瞬她便知道不能,韶宁不是逆来顺受的柔弱性子,一旦知道自己被骗奸内情,绝望愤怒之下必然会闹出天大祸事,到时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她还得想办法通知宁弈这事,迅速查清今夜可疑出入人等,找出那个睡了公主还栽她头上的混账,并对接下来的暗箭做好准备。

  远处更鼓声沉沉敲起,厚重窒闷,将夜的沉凝击破。

  声声沉,声声促。

  此刻,四更天。

  如果没猜错的话,对方既然出手,必定杀手连环,马上应该就有人到她这里,“发现”魏知和公主的“私情”,将事情闹大。

  她必须立刻安抚下韶宁。

  “公主。”想定了的凤知微,深吸一口气,忍了熊熊怒火,含笑上前,在她身侧坐了,柔声道,“对不住,有点闹肚子,让你久等了。”

  一边软语温存,一边顺手就拿过散落床边的肚兜亵衣给她穿,语气很缓慢,动作却极其快速。

  韶宁听着情郎难得的温存,享受着情郎的侍候,晕陶陶里一切由她,一边穿着衣一边呢喃道:“怎么就闹肚子了?我给摸摸……”说着就来摸凤知微腹部。

  凤知微轻轻一让,笑道:“你手可是冰的。”顺手又套上中衣,韶宁展眉笑道:“小知你穿女人衣服倒是熟练的,敢情经常给穿来着?”最后一句掉着长长尾音,已经带了醋意。

  凤知微给那句“小知”震得抖了一抖,心想女人真是天下最会自来熟又最会吃醋的东西,一边温柔快速给她穿衣笑而不语,韶宁却又幽幽叹息一声,道:“你这样的人,有人心仪也是应当,就连我也……但以后可不能再荒唐了。”

  我还有你荒唐么?凤知微心里苦笑一声,老老实实道:“是。”抬起她的脚帮她穿袜,韶宁却突然将脚一缩,盯着她道:“你给我穿这么快干什么?”

  凤知微一松手,皱眉笑道:“公主,不穿这么快还想做什么?我倒是想和你在这里颠鸾倒凤再大战三百回合,可是你看,合适么?”

  韶宁的回答险些让凤知微给呛着。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柳眉倒竖,“反正生米已经成了熟饭,我倒乐意更熟一点,干脆便让父皇知道,我这辈子,除了嫁你,也没法嫁别人!”

  “行。”凤知微站起来,将韶宁的裙子往她身上一扔,“公主你就熟去吧,今儿就躺我榻上死活不起来吧,明儿我被拉到午门外砍了头,你嫁我的脑袋去!”

  “怎么会!”韶宁瞪大眼睛,“父皇很宠我,也很宠你!”

  “你父皇再宠我我也只是外臣!”凤知微冷笑一声,“你父皇越宠你我死得越快!你堂堂天盛公主,没名没分在我床上失身,你父皇知道了,明儿我要不被送上刑场,我跟你姓!”

  “小知。”韶宁默然半晌,一把抓住凤知微的手,紧张的道,“你不会想临阵退缩吧?父皇很宠我的,你要敢始乱终弃,我……我……我杀了你——”

  “公主你现在睡在我床上不起我便快被你杀死了,不用费那么大力气。”凤知微冷笑。

  韶宁扁扁嘴,犹豫了一下,自己取过衣服来穿,一边穿一边道:“听你的便是。”凤知微抚慰的拍拍她的手,韶宁立即小鸟依人的倚过来,凤知微扶着她的肩,柔声道:“公主,你且回去,以后的事……”

  “不行!”

  韶宁霍然转身,语气斩钉截铁,“小知,你休想就这么哄我回去,今日事今日毕,今日事你必得给我个说法。”

  凤知微皱眉看着她,心想今日这事遇上别的女子好办,遇上韶宁却是难缠,忍耐着问:“公主要什么说法?”

  “你得个我立个聘书。”韶宁起身,走到书案前,将文房四宝向凤知微一推,“白纸黑字,说明你魏知必向陛下求娶韶宁公主,从今日起,宁昭便是你的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生不得所爱。”

  她森然盯着凤知微眼睛,一边转身快步走回,一把掀开被褥,床榻之上桃花点点,尽是处子落红,她唰的将那落红的床单撕下,示威的对凤知微一晃,然后揣在怀里。

  凤知微被那招展的血染的风采给晃着了眼睛,默然立在那里,盯着铺开的纸张不语,这与其说是聘书,倒不如说是罪行交代书,白纸黑字落在韶宁手,和落在那些居心叵测的敌人手中有什么区别?从此便是永远甩不脱的把柄和掣肘,她一生雄心,这些年的挣扎,都将因为这莫名其妙的骋书,付诸流水。

  这一霎心中既憋屈又恼恨,今夜所遇,何其冤枉乃尔?偏偏遇上这胡搅蛮缠的韶宁!

  半晌她缓缓道:“好,我写。”

  韶宁脸上森然的神色立即换了笑意,亲昵的靠过来,轻轻吹着她的耳垂,笑道:“可别换字体,我认得你的字。”

  凤知微苦笑一声,心想好歹先糊弄过今晚打发走她,事后想办法毁了就是,正要提笔,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快速传来。

  心中一震,却又一疑——这好像只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如果是设陷的对方,肯定是唯恐天下不乱带来好多人,怎么只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且今夜怎么回事?刚才宁弈在景深殿后殿会庆妃,将景深殿守卫调开,如今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为什么这个人还能不动声色长驱直入?

  她提着笔,凝神听着那脚步声,来者有一点武功,却不高,提足落足都很有章法,可能连步距都一模一样,行走间没有衣袍下摆拂动之声,说明极其有礼仪规矩,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发生在久经训练的宫人身上。

  难道是……

  她提笔久久沉思不落笔,笔上饱蘸的墨汁啪的一声落在纸上,韶宁不满的撅起嘴将她一推,迅速又换了一张纸,道:“快点,我说,你写。”

  “公主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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