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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三


  凤知微习武之人,下意识一让,嗤啦一声,也不知道是谁用力控制不住,肩上的衣服被抓掉了一片,露出了一片肌骨晶莹的雪白肩膀,连带小半片胸前肌肤都微微显现,那里的肤色更为细腻,玉色底透着淡红,月色下幽美难言。

  凤知微怔了怔,眼中显出怒色,宁弈呆了呆,苦笑道:“你挣扎什么?”就手将手中碎布扔掉,脱下外袍给她披上,凤知微要拒绝,一动间却春光大泄,肌肤白光耀眼,宁弈也不勉强,笑吟吟抓着袍子看着,眼神专往那些露出来的缝隙里掠啊掠,凤知微无奈,只得由他将袍子帮自己披上。

  宽大的外袍悠悠罩落,带着独属于他的华艳清凉气息,凤知微拢着衣襟,沉默不语,眼角往墙角被撕掉的那块布料一瞥,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宁弈脱了宽大外袍,里面仍然是自己的长袍,一笑牵了她的手,不由分说拉了她在月夜深宫里奔行,他是今夜值戍大臣,宫内禁卫安排十分了解,拉着她左一拐右一窜,十分潇洒的越过重重暗哨明哨。

  此时月上中天,春夜花香浓郁如酒,两人携手迎风而行,长发衣袂在风中招展成旗,再猎猎纠缠在一起,漫天的星光自苍穹迎面扑来,扑入胸臆,再化为彼此闪亮的目光。

  奔行中宁弈微微偏头看着身侧的女子,眼神里波光荡漾,此刻伴她在身侧,载了满袖的明月光伊人香,任风涤荡过微微疼痛的心口,不觉伤只觉得痛快而恍惚,痛快这拘束皇宫也有让他牵着她的手极速奔行的一刻,哪怕只是极短一段路途,恍惚这极短路途来得何其艰难,而她即使在掌中,也如此抓握不住,像这风。

  然而他转瞬便转过脸去,目光遥遥看向山海之外……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只消我握了这天下疆土,你便是风,也只能是在我的河山之上飞扬的风。

  他微微笑起来,身形一闪,轻声道:“到了。”

  这是外廷的大厨房之一,专供侍卫夜宵,夜宵刚送完,已经关了门熄了火,两人进去,毫不客气直奔食柜,一个翻上面一个翻下面,过了一会宁弈抛了一个纸包下来,笑道:“玫瑰松子糕!”

  与此同时凤知微也笑着抛了个纸包上去,道:“艾草青团!”

  两个纸包在空中交错而过,各自接住,相视一笑。

  两人身份尊贵的家伙,肩并肩坐在厨房地上悉悉索索吃糕点,一对大老鼠似的,凤知微塞了满嘴的糕点,鼓鼓囊囊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玫瑰……唔……糕……”

  宁弈伸手用手指替她揩去唇角一枚松子,笑而不语,心想你喜欢吃什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看她吃得香,唇角漾起明亮笑涡,笑涡里一点糕点屑油晃晃,突然一笑,凑过去舌尖一舔。

  凤知微“啊”一声,随即开始咳嗽,脸涨得通红——噎住了。

  宁弈赶紧给她拍背,笑道:“可不要成为松子糕噎死第一人。”

  凤知微白他一眼,坐远了点,却听他悠悠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艾草青团?”

  凤知微手顿住。

  她……不知道他喜欢艾草青团。

  艾草青团也是她喜欢的,而已。

  转目一瞥,看见那人一贯淡而远的笑意里多了点明亮而喜悦的东西,突然想起当初废宫暴雨里那个长跪桥头的寂寞的人,他如今声势煊赫坐享尊荣,然而这一生有谁真正记得他的喜好,有谁真正将他的喜怒忧憎放在心头?也许有过,却早已湮没在寂寂的深宫里,等他知道时,已太迟。

  而他这一生,时刻隐藏着自己,连喜好,都不敢轻易让人知。

  而她一直亦避着他躲着他甚至顾忌着他,也从未真正有心去打听过他的喜好。

  心底突然泛上一丝酸楚,她垂下眼睛。

  宁弈等了一刻不见她回答,他何等玲珑的人,立即明白,自嘲的一笑,道:“其实也不算很喜欢。”

  凤知微慢慢将糕点吃完,笑了笑,道:“前年有次路遇宁澄,看见他去西街德记糕点铺子买新出炉的青团,他说那家做的最好。”

  她答得含糊,他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发,笑道:“不。”

  凤知微疑问的看他。

  宁弈深深看进她的眼睛。

  “今夜吃的艾草青团,一生最好。”

  ***

  从大厨房回去,宁弈没有再跟随着她,却将顾南衣的玉剑还了她,又将那柜子里的玫瑰松子糕和艾草青团全部找出来,包了起来给她带了回去,凤知微看着他将青团也包在包裹里,心知自己的善意谎言终究没有骗过他,难得有点愧疚的默然不语。

  她揣着糕点回了景深殿,先去了顾南衣那里,隔窗看了看,看出他行功正在紧要关头,不敢打扰,还是回了自己那里,一边想着明儿无论如何得想办法让天盛帝把自己和顾南衣打发出宫,一边思考着眼看着春闱主考肯定要点自己,如何借这事把以前的帐结一结。

  她的殿室在最里一进,她心事重重的一路进去,四面侍卫都给宁弈调开,没什么人巡游,凤知微走到殿门前,正要推门,忽然停住手。

  她盯着殿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殿门微微虚掩着,门缝里一点丝线随风飘动。

  她走的时候,关上了殿门,在底部放了一条红线,只要有人进出,便会被看出来,如今很明显,有人进来过了。

  凤知微立在门口,想了半晌,身子让到一侧,伸手缓缓推门。

  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推开一地淡白的月光。

  没有袭击没有杀气没有风声,什么都没有,室内的一切影影绰绰,在黑暗中如群兽蹲伏。

  隐约有华贵浓郁的香气飘来,凤知微小心的嗅了嗅,认出是高等宫眷常用的脂粉香。

  她眼底掠过一丝讶色——难道庆妃当真胆子大到无边,跑到她这里来搜查了?她一个内宫宫妃,这样妄为,不怕惹出祸事?

  然而仔细一嗅,又觉得这香气和庆妃带有几分媚惑的香气不同,稍微要清淡点。

  她小心的步入,室内始终没有动静,越过明光闪动的珠帘,隐约却可以看见自己的榻上,有人。

  身线起伏玲珑,似是女子,正海棠春睡,婉转鼻息。

  凤知微眉头一凝。

  榻上人似乎也听见了她的动静,软软的半撑起身子,娇弱不胜的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臂,笑道:“死人……说是出去小解,怎么半天才回来。”

  月光照上她的脸。

  照上屏风后她不着寸缕的身子。

  凤知微刹那间心中轰然一声。

  糟了!

  卷三 殿前欢 第十二章 一枝红杏上墙来

  榻上女子,赫然是韶宁公主!

  她满面春色,眉梢眼角风情荡漾,随着坐起的姿势,锦被滑落,香肩玉肌酥胸微隆雪光耀眼,很明显锦被之下必也不着寸缕,她也不掩饰,微羞而喜悦的笑,看过来的眼神,饴糖般软而甜腻。

  女子只有在自己有过鱼水之欢的爱人面前,才会不因袒露而羞涩。

  再看她秀眉微乱,眉尾湿润粘腻,眉心微微带赤,博览群书连风月宝经都读过的凤知微立即看出,韶宁刚刚破身。

  在她殿中,她的床上,破身!

  怔在那里,凤知微一瞬间脑中电闪,已经知道对自己的新一波下手,再次雷霆霹雳不容喘息的来了。

  韶宁对自己有情,整个天盛朝廷上下,连皇帝都知道,如今韶宁在自己床上破身,不用说自然是和魏知私下有情半夜幽会年轻男女控制不住共赴了巫山云雨,而以韶宁的性子,必然要死要活非魏知不嫁,木已成舟,事关公主名节和皇室体面,到得最后天盛帝必定要赐婚,于是,按照天盛律例,驸马不可干政,眼看就要扶摇直上的魏知顺利出局。

  而宁弈今夜负责宫中值戍,出了这样的事,天盛帝必然心中大怒,对宁弈也必有责罚。

  真真是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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