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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他欣然笑道:“你这么聪明,看来我不带你都不行了。”

  我们回到金陵城内,立刻听见了皇帝诏命老将耿炳文伐燕的消息。

  朱允炆诏命老将长兴侯耿炳文率兵二十万出征后,整天将精力放在那帮文臣身上,和黄子澄、方孝儒等人讨论复古改制之事,似乎觉得只要耿炳文一出马,不足万人的燕军立刻就会溃不成军,不用过于担心。

  李景隆清闲自在,并不常常进宫去,在家里陪着我看书下棋,吟诗作画。

  七月流火,窗外浓荫如盖,午后的炎炎烈日被一袭细密的湘妃竹帘遮蔽在屋外,风吹竹叶沙沙作响,宛如娇柔的少女在爱人怀中低诉衷情。

  屋檐下堆积着巨大的冰块,室内一片清凉,我身穿一件湖水绿纱裙,喇叭形的衣袖长度仅及肘,纱裙的下摆略过膝盖,莹白如玉的小腿裸露着,倚在一张铺着金丝毡的竹榻上,黑发散落在竹枕畔。

  他坐在我身旁,手中折扇的每一根扇骨都是白象牙精雕细刻而成,纸面脉络经纬与荷叶类似,举手轻摇之间,一阵带着荷叶清新气息的香风扑面而来。

  我看着折扇上工笔描绘的“空谷云生图”,问他道:“长兴侯出征后前线有消息传来吗?”

  他道:“似乎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耿老将军所长在于防守,并不在于进攻。如今年事已高,军士长途奔波劳累不耐久战,纵使兵力十倍,恐怕未必是燕王的对手。”

  朱元璋诛杀了许多开国元勋,老将丧失殆尽,唯独放过了耿炳文,只因他性格内敛,毫无锋芒。耿炳文年近花甲,久已养尊处优,而燕王时刻都在磨刀霍霍准备着战斗,谁胜谁负殊难料定。当初主持北边军事防务的凉国公蓝玉,军事才能远胜于耿炳文,却因飞扬跋扈兼被燕王暗害而获罪。朱元璋拔除了蓝玉这根“棘刺”,无疑是给北边的燕王除去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为他谋反创造了绝好的机会。一旦耿炳文战败,新一辈的将才中佼佼者唯有李景隆,下一次伐燕的重任一定会落到他的身上。

  小丫环递过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光滑的碗壁外侧凝结着小小的水珠,他接过啜饮了一口,轻轻放回她手上的玉盘中,说道:“不够凉了,去换过吧。”自从枫林温柔一吻之后,他对我的温柔体贴更甚从前,连水的温度都要亲自尝试。

  我见那小丫环正要转身去换,叫住她道:“不用换,我现在不渴。”

  小丫环伸伸舌头捧着玉盘走出去,随手“乖巧”地带上了房间的门。

  李景隆见我额头沁出汗珠,微微一笑,转移视线看向窗外说道:“是不是很热?这天气……让人口干舌燥,你真的不渴吗?”

  元妍的身材足够让所有正常的男人心跳加速,濒临疯狂。他今天第一眼看见我穿着这件又短又薄的湖水绿纱裙时,仿佛呼吸都要停止。

  我摇了摇头。

  他见房间内外俱已无人,收起折扇,悄悄俯身下来,凑近我的小嘴,轻声唤:“妍妍,妍妍……”他时常情不自禁亲吻我,不过只是点到即止,从无过分要求;也不再叫我“元妍”,称呼我“妍妍”,语气中透着亲密与爱恋。

  我娇笑着轻轻推开他,看着他既尴尬又无奈,还要自命清高的脸红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支起上半身,将胸前长发理到身后,笑道:“如果长兴侯战败了,皇上要你出征时,你一定要带我一起去。”

  他抚弄着我柔软纤长的指尖,轻声说:“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待在家里?不过沙场艰苦,军营里都是男人,你可以扮成男装,我只怕你会受不了……”

  我问道:“受不了什么?”

  “如果十天半月不能洗澡,不能换衣服,你受得了吗?”

  我还没想过这么实际的生活问题,支支吾吾说:“这个……这个……”

  他似乎不忍心看我难堪,立刻说道:“我自己可以不洗澡,但是我会尽量让你过得舒服一点。”

  我瞪大眼睛说:“你自己不洗澡……”

  他带着微笑,又一次轻轻吻住了我。

  一阵醉人的荷叶清香之气,淡淡飘入我的心间。

  我心中千头万绪,思潮纷乱如麻。

  世间有两种男子的心最为难得。一种是高高筑起心墙,从不轻易为任何女子动心;一种是阅尽千帆、纵览花间春色后,只愿固守一人身旁。

  李景隆正是前者。他不会轻易付出承诺,如果要选择一个托付终身的人,他无疑是很好的人选。

  可是,他解开我衣襟的时候,我的眼泪却如泉水般涌出,突然间情绪失控。

  李景隆急忙住手,说道:“妍妍,对不起下次我不会这样了,别哭。”

  他帮我穿好了衣服,又亲手拭去我的眼泪,柔声安慰着我。门外小丫环叫道:“少爷,定国公和刘大人、练大人来访。”

  她所说的人应该是徐辉祖、刘璟和练子宁。练子宁本是洪武年间少年状元,历任翰林院修撰、左副都御史。朱允炆登基后任命他为御史大夫,与方孝孺并受重用,同李景隆关系密切。他们同为朱允炆宠信的年青近臣,都呼李景隆为“大哥”。

  李景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取折扇在手,对我说道:“我去见见他们就过来。”

  刘璟是我一直都很想见的人,我问他道:“我可以去吗?”

  他转身出门而去,道:“我先去,你随后就来吧。”

  我迅速换好一件荷叶花边竖领的长裙,走近前花厅时,听见徐辉祖语带暧昧对李景隆道:“大哥莫非晚上还忙不够,大白天的……我们等候大哥多久都没关系,大哥自己要保重身体,切勿过于操劳了!”

  徐辉祖身旁一名风流秀士,身着褐色轻袍,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是练子宁无疑。笑视李景隆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久闻大哥心上人美如仙子,看来大哥如今对美人的兴趣远远大于兵书了!”

  刘璟人品端正持重,只顾端茶啜饮。

  李景隆任由他们开玩笑,并不多加解释,问道:“我几日未进宫见驾了,北平又有什么新消息?”

  徐辉祖脸色变得凝重,摇摇头,长叹了口气道:“我姐夫在燕北数年威名远播,北平附近要塞全部落入他手中。宋忠败退至真定,长兴侯大军尚未到达。”

  前线传来的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史载七月初十,燕王起兵,夺北平九门;次日通州指挥房胜,遵化指挥蒋玉,密云指挥郑亨等跟随燕王多年征战的旧部下,几乎全部投入燕王军中;七月十五,开平、龙门、上谷、云中等地守将陆续归降,燕北重镇永平守将赵彝、郭亮举城归降;七月二十,翦州指挥马宣被俘自刎,居庸关指挥孙泰被燕军流矢射中后战死,怀来指挥彭聚战死。

  短短十日之间,燕王以秋风扫落叶之势,马不停蹄攻占了北平附近的重镇和关隘。永清左右卫指挥宋忠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朱允炆的一番苦心布置全部付诸东流。

  李景隆挥扇沉吟道:“我料他一定会乘胜挥师东进,前去攻打真定。”

  刘璟道:“他并不一定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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