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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李景隆骑术远远不及常年在草原奔驰的宁王,被远远甩在后面。我听见他焦急唤道:“殿下,您不要吓着元妍,她头部才受了伤……”

  宁王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叫喊,一直带着我冲出西城门,到了钟山脚下一片僻静的枫林中,他才停下了马。

  七月的枫林绿意盎然,林中有小鸟的鸣叫声,青石旁流水呜咽,细碎的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叶照射在绿幽幽的草地上。

  宁王握着我的肩膀,几颗眼泪从他的眼角渐渐沁出,额角的疤痕让那英气勃发的年轻面容染上了几许残缺,这疤痕从何而来呢?

  他见我注视那伤痕,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沉浸在回忆之中,对我说:“蕊蕊,我听见你跳崖的消息,恨不得立刻找四哥问个清楚……我寻到悬崖底,连你的影子都没有找着,只寻到一件紫色的小披风……四哥他竟连这点念想都不肯留给我!当年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早该娶了你才是!”

  我愕然望着他,泪水顿时迷蒙了眼睛。万丈悬崖底荆棘丛生,毒蛇猛兽出没,稍有闪失就是粉身碎骨。他额角的疤痕,难道是在崖底摔伤所致?他不惜性命找到了我的衣服,燕王却从他手中抢走了它。

  我心道:“朱棣,我既然不在你面前,你留着我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你若是心中有我,为何不自己去找?为何还要假惺惺从他手中将我的衣服抢夺过来,徒惹他伤心伤神?”

  宁王的眼泪滴在我的额头上,声音带着悲怆说:“凝香去的时候,我的心已经死了。直到遇见了你……我用心对待曼柔,希望能够一心一意爱上她,终究还是骗不了我自己……最想要的仍然是你。为什么你不肯把对四哥的情意给我半分?哪怕只有半分而已?我真的不如四哥吗?”

  他低低诉说了半晌,我忍住眼泪,轻轻开口说道:“我真的不是你所说的人,我只是一个寄居在曹国公府邸的朝鲜女子。”

  他似乎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眼神变得清朗,伸手抚摸我额头的红色印记,说道:“我不相信世间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你就是蕊蕊,只是不想认我而已……我早该知道,我是争不过他的,过去如此,将来也如此!”

  他这句话,让我的心猛然触动了一下。宁王手握近万兵马,还有明朝军队中最强悍的朵颜三卫,只要他不与朝廷为敌相助燕王,李景隆的胜算就会多出几分。他对燕王向来言听计从,并不是能力心计不及他,所欠缺的不过是一点点狠绝与雄心而已。

  我仰起头,睁着迷离的大眼,问他道:“你刚才说争不过谁?是曹国公吗?”

  宁王身躯震动了一下,眼底透出一抹喜色,抓住我的手说:“看来你真的不认识他了……我所说的人不是曹国公,是我四哥燕王。”

  我“哦”了一声,微笑道:“燕王,今天在奉先殿时听说他谋反了,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宁王脸色阴沉下来,却对我温柔说道:“你不要管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眨了眨眼睛,说:“我叫元妍。”

  宁王看了我片刻,欣然说道:“元妍,随我回大宁去吧,大宁的草原一直蔓延到天边。我带你去看夕阳,射大雁,好不好?”

  李景隆的声音在林边响起,说道:“殿下已有王妃,难道要委屈元妍作妾侍吗?”

  宁王皱眉道:“李景隆,你不要多管闲事!无论我有没有王妃,她都是我的尊贵客人。我请她去大宁,难道还要你允可吗?”

  李景隆走近我们,拱手说道:“臣当然不敢,只是臣奉皇上旨意看护元妍。殿下若想带走她,请先禀明皇上。”

  宁王冷笑道:“你奉旨看护她?分明是假公济私,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李景隆毫无怯意,说道:“臣的心思和殿下的心思一样,只不过臣尚且能够虚位以待,殿下如今却不能。”

  宁王放开我,目光闪动,突然笑道:“很好,你说得不错,这一点我的确不及你。看来今天你是一定要和我斗上一场了!”

  李景隆闪身在我身前,缓缓说道:“臣有得罪之处,请殿下容谅。”

  他们二人的身上都散发出慑人的气势,似乎准备打上一架,无论谁受伤都会让我难过。我没有制止他们,转身向枫林外走了出去。

  身后立刻传来李景隆的叫声:“元妍!”

  他疾步追赶而来,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并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只是怕他会带走你,所以……”

  我并没回头,遥望着天际灿烂的夕阳,说:“你以为他要带我走,我就会跟他走?”

  李景隆露出开朗的笑容,说道:“当然不会。”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宁王跃上骏马,飞驰而出,留下一句话道:“元妍,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再来大宁找我吧!”

  李景隆和我伫立在枫林中,风吹起我们的衣角,还有我纷乱的发丝。

  他晶亮的眼眸深深凝注着我,蕴含着火一般的热情,似乎有千言万语,只是无法宣之于口。他将我抱入怀中,我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安安静静靠在他的臂弯里。

  他为了我千里迢迢只身赶赴孤岛和纪纲相斗、为了我不惜得罪朱允炆设计让他赐婚、为了我不惜与好朋友宁王翻脸动手,这一切都足够让我感动。

  似乎是温暖的春天,微风吹拂过嘴唇,一缕柔柔的、暖暖的和风透进了我的身体和骨髓里。他的吻轻柔如春风,没有掠夺,没有逼迫,一切都是那样和谐与自然,让我不知不觉间沉浸在他的无限温柔中。

  他轻轻抬起头,伸手抚弄着自己的双唇,低声说道:“元妍,能有这一刻,我已知足了。景隆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情,包括去死。”

  他的身体像一团烈火,逐渐融化着我心底冻结的冰块,我低着头说:“我不会要你死的。”

  他声音更加温柔,道:“你嫁给我好不好?只有你才配做那支玉钗的主人,它在匣中等待很久了。”

  我稳住了心跳,双颊不再像刚才那样发烫,说道:“我会考虑的,如果皇上要你领兵讨伐燕王,你能带我一起去吗?我可以帮你打仗,那些战法兵书我都熟,未必比你差。”

  李景隆听见我这样说,面带惊讶之色,说道:“真的吗?”

  “你要不要考考我?”

  他微笑道:“那你告诉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是何含义?”

  我思索了一下,答道:“这是孙子强调振奋士气的一条重要心理原则。项羽破釜沉舟,韩信背水列阵,都是绝境中以死激发将士的求生欲望。不惜个人安危,冲锋陷阵,英勇杀敌,为获取胜利同仇敌忾,置生死于度外,从而能够成倍地激发战斗力,自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他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我同样对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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