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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我眼中含泪,声音哽咽,慢慢地说:“只能说天意弄人,我们有缘无分。他那样的身份,又怎么能和我在一起呢。”

  洛施缓缓地拍了拍我的手,柔声说:“自古女子都是随波逐流,为世俗所限。妹妹不要过于伤心,妹妹人长得漂亮,心地又好,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我默默地点头,只希望这番卖力演出能打消她心头的疑虑,我和萧楼真的是一清二白,嗯……或许有那么点不清不白。

  萧楼是腊月二十九回来的。

  那天,东临王府上上下下都在为新年作准备,灯笼装饰品内内外外地布置,衣服用品吃食堆满了屋子,穿梭在各院子间的丫头婆子、小厮侍卫都是一脸的匆忙神色。

  我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拱门上挂着的大红灯笼,院门上贴着的大红“福”字,神情突然有点恍惚。离家也有五年了,前两年赌气在外,跟着静难师父四处漂泊,新年都是在寺院过的。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会想念爹爹想念温暖的家,但提笔良久却写不出家书,作为一个任性的女儿,我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对家的思念了。然而,突然之间,家就没了。之后的三年都是在胭脂醉里过的新年,不过是走个过场,喜庆不过是外表一层华丽的外衣,内里其实是冰冷的寂寞无情。

  这次,回到了辽城,回到了家人的身边,我却已经不是洛松,王府上下没有人会把我当做家人了。

  仍然会时不时地想起景溯,那夜他望着我的眼神中撕裂一般的绝望依旧清晰,带着丝丝疼痛在梦中出现。

  最近时有传言,说的都是萧楼亲赴晋城之事,二人时隔三年之后若是再度联手,天下格局大有改变之势。

  而从萧楼最近对我说过的话里,我感觉到,他有种天下沉浮不过挥手之间,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虽然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我似乎浅浅地体会到那么一点意思。在这盘逐鹿天下的棋局中,他先前所走的铺垫棋已经在悄然地发挥作用,三方之中他原本最弱的形势有慢慢逆转之意。

  这倒也不枉他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以他的执念,若是有朝一日能成为九五之尊,对天下百姓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我相信,他会是值得后代传颂的一位明君圣主。

  正想得出神,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本来就忙碌的大家立马变成了忙乱。我通过敞开的院门看一干小厮丫头向前厅跑去,便多少猜出来是萧楼回来了。

  他说回来过年,便一定能赶得回来。

  至今为止,他对我许下过的诺言唯一没有实现的,就是娶我为妻。

  小花赶忙拿了件披风给我,“一定是王爷回府了,姑娘快起来去迎迎吧。”

  我摆摆手,把披风盖在身上继续晒太阳。

  现今我不过是寄居王府内的客人,又不是他萧楼的妻妾,实在没有必要主动相迎。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我从午后小憩中悠然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萧楼一身黑衣坐在我身边的凳子上看书,神情专注,一丝不苟,侧脸看去俊朗依旧。

  他放下书,慢慢地转过来看着我道:“醒了?”

  我响亮地打了个喷嚏,算是回答了。

  “这种天气你睡在外面……”边说话他边要脱下外衣给我。

  我赶忙按住他的手,低声道:“瓜田李下。”

  萧楼闻言一怔,眼神又冷了几分,斜斜地瞅我。

  我被他这一瞅顿时没了脾气,软软地说:“我真不冷。”

  萧楼淡淡一笑,整了整衣衫道:“原来你会说成语的。”

  我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来了多久了?”

  萧楼心情似乎不错,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小声道:“瓜田李下,你这样和我说话不合适吧。”

  我觉得我被调戏了。

  我正了正身子,声音响亮语气严肃地说:“王爷一回府便来看望烟洛,实在让烟洛受宠若惊。”

  萧楼轻轻地哼了一声,皂白分明的眼睛瞪了我一眼,道:“萧楼受罗兄所托照顾姑娘,尽心尽力是应当的,姑娘不必见外。此番西去途中巧遇罗兄,有几句话托萧某转告姑娘。”

  编,萧楼,你就编吧。大黄蜂说他去帝都帮银面具办事了,你此去晋城怎么可能遇到?

  我极为不情愿地附耳过去,萧楼的呼吸声就在耳边,似被羽毛搔着一般,痒痒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性感的低沉,让我的脸无端地一红。他说:“小松鼠,这一个多月可有想念我?”

  我被赤裸裸地调戏了。

  我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一番,满脸都写着诚实地说:“没有,一点没想。”

  萧楼轻笑道:“不错,有长进。”

  我发现越来越难以和他沟通了。

  我是一个爱热闹的孩子,曾经。

  我非常喜欢一家人一起过年,曾经。

  不过我的曾经都毁在三年前漫天火海中的一场屠杀里。

  新年,久违了。

  我很努力地想把回忆的痛苦溺死在流过的眼泪中,却不幸地发现,痛苦学会了游泳。

  东临王乃是一方霸主,坐拥重兵,分得一分天下。平日里出入尚且讲究排场,除夕夜这府里就更加热闹非凡了。

  各处各司的官员自早上开始就前来拜见送礼,入眼处基本都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我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辽城有这么多人?

  这一派乱七八糟的热闹到了傍晚时分才堪堪结束。随着夜幕降临,府中琉璃彩灯、大红灯笼、龙凤火烛……一齐点燃,霎时间光彩明亮,照得黑夜犹如白昼。

  前厅里摆了张大圆桌,上面放了几盘水果糕点和冷盘,一旁侍候的丫头站了两排,穿得也颇为喜庆。我低调地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吃着一盘子松仁饼。

  这年夜饭我是不想来的,生怕哪里出错露了马脚。但那洛施就是不肯让我如愿,前前后后派人来请了几次,最后大有要绑我过来的架势。无奈,我只好识相地稍微收拾了一下,穿上小花递过来的衣服就出门了。

  到了前厅才发现自己来早了。丫鬟们忙前忙后地在布置厅堂,我闲来无事把四周打量了个遍,这座府邸大概建于三年前,也就是一场大火毁了我的家园之后,用料陈设都很新。做工倒不繁杂,功能大于装饰,实用主义是萧楼的风格。

  外间都认为他多么的重情重义,义薄云天,其实不过是看到了他整日戴着的伪善面具而已。就像几个月前他借我之手杀掉病郎中一样,没有讲什么江湖规矩正面交锋,我相信以他的武功是有把握取胜的,但是他选择了最有把握最快捷的方式。

  思考是件费体力的事情,不知不觉一盘子松仁饼已经下肚。

  恰在此时一名老者走了进来,身着灰色长衫,黑色布鞋,头发于头顶梳髻斜插一根玉簪,除此以外全身上下无一饰物装饰,仿佛自山野之间误入世俗的隐居者。然而,我却认得他,天下人也大半听过他的名号,这样一位出尘脱俗的老者却是足以撼动江山的智者,“兵谋神算”南宫晋。

  我对这个骨瘦如柴,眼神矍铄的老头没有丝毫好感。以前他是长辈,又是三伯伯最器重的家臣,不得不客套几句。眼下,我已经不是洛松,实在没有再搭理他的必要。于是挪了挪屁股向另一盘松仁饼靠拢。

  却听南宫晋道:“姑娘可是知道,这东临王府已经三年没有出现过松仁饼了?”

  我抬头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确定他确实是在和我说话,于是很诚实地说了实话:“不知道。”

  南宫晋忽然笑了,捋了把白色的山羊胡子,小声说:“原来如此,萧楼依然没有改变。”

  这就是所谓的高深莫测?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明白。

  “前辈是在和我说话?”

  南宫晋慈祥地说:“平邱一城你以为还说明不了问题吗?”

  我实在不爱搭理他,只好点点头,不懂装懂地说:“很说明问题。”

  谁知那南宫晋反而摇摇头,小声说:“还是没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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