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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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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上的一个彩盅滑落,耳朵里嗡嗡的:“你怎么知道的?如雅,你连这个也知道?”我揪住他的衣襟,把他牵得摇晃了数下,回头喊:“圆荷?” 圆荷这时候总是不见的。当年在西北的寺庙里,鬼丫头还装听不见。可气,小小年纪,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就把皇后卖了?如雅诚实说:“姐姐别怪谁,是有这句话吧?我就是知道了。自从我知道,我就不怎么相信元家的人。姐姐你杀了我,紧闭我,向皇帝告发我,都成,但我没什么可悔的。” 我这口气都差点背过气。十七八岁的少年,倒是会隐瞒。平日里笑容满满,目光无邪,就是这等的心思?看来我比起他们,还算是天真纯心的人。 我又大喊一声:“圆荷?” 圆荷怯生生的跪步入内:“皇后。”她满脸眼泪:“奴婢当老和尚胡说的。但奴婢总觉得在心里憋着难受,才告诉了公子。公子病了,口不择言。皇后生气,打死奴婢都行。” 我从来就没有打死过一个下人。她倒好,拿话睹我。我瞪着他不语,许久才展颜:“疯和尚的话,怎么可以当真。你是孩子,公子也是,两个人大白天一个哭泣,一个诅咒,是什么意思?别再让人知道了,不然我也保不住你的脑瓜。” 圆荷连连碰头,我发现如雅起伏的胸脯也渐渐的静止。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颓唐坐下。我只说一句:“言多必失,不是?你放心,我最护短,你,圆荷,都不例外。” 如雅还没有答话,就见惠童飞奔入内,交给我一份书信。 我拆开一瞧,顿时眼前一暗,原来是:南朝太子琮到梅树生的军营内,一夜暴毙。 他死了?在洛阳还是好好的。我挥手令圆荷惠童退出。如雅坐在椅子上,忽然惨笑一阵:“还是死了……” 我望向如雅。如雅轻声:“下次又轮到谁?” 如雅是说,太子为天寰所害?我闭上眼睛,琮的一幕幕在眼前走马灯般。 我瞬间忆起了梨子,那甜美多汁的果子,治好了琮的咳嗽。还是我亲手削给他吃。我不爱吃梨,上官不能吃梨。只有琮,蠢弱的琮。你为什么要吃那么多的梨呢?表面上,你让梅树生,成了你父亲和云夫人的帮凶。可是我知道,我才是帮凶。 如雅没有为他哭泣,我也没有,我们只是面面相觑。如雅的鼻子上出了一层虚汗。 我咬紧牙关:“他死了也好。” “是的。”如雅从侧面望着我,好像能看透我:“琮死了,我还有件事情告诉你。琮临走前,母亲去看望他。他说,给了你一件东西,那个礼物能打开昭阳殿内的秘库。如果你存有怜悯之心,将来请你放他唯一的孩子一条生路。” 夜风吹起,我俯视那发黄的枝叶。百年的牡丹,恐怕要到明年春天才能重见了。今夜,天寰会回宫。我却到了这所孤静旧宅,伤感逝者,也埋葬过去。 我等了许久,有人哑声:“皇后,您该回去了。” 我转头:“老朱,你终于来了。你知道我为何来这里?” 他的脸麻木着,摇头。 “老朱,你从南朝来,认识我的父皇?你曾经在他临死前,去了军营?你看到了什么?” 老朱不说话。我又重复一遍,心眼里那道瀑布,终于飞流直下。我不奢望他回答,但我只想当面问问。 老朱凝视我:“唔,小人大意了,原来梅将军记得小人。皇后,人要向前看。嫁出去的女孩子,这一辈子能转变的并不多。过去的事情,小人都忘了。万岁不在,您来此处询问此事……” 我冷冰冰说:“你一定记得,你慑于皇帝的权威,不敢告诉我?” 老朱还没有回答,在篱笆后头,天寰奇迹般现身了。 他好像是在宫内先从容的换了一套纯黑布衣,才慢慢的信步而来的。他的脸,似乎与往常很不一样。 他对老朱瞧了眼,老朱连忙躬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屋舍之后。 雨后清月,可以鉴人。就像我母亲酒醉后的泪眼。 我仰头:“你回来了?我来这里,因为方才不想见你。” 天寰走到我的背后,他出奇静。我回头,他的眼圈泛着血丝,与寻常极不一样,满脸的失神无助,好像被人刺到了伤处。 “你想问什么?”天寰忽然问,他的声音冷静但执拗。已经在病态里努力挣足气力。 我不发声。花圃里蛙声一片,积蓄在泥坑里的水,浑浊昏昧。 他是多么坚强的人,就因为我的举动,就如此脆弱?岂不可笑? 我再回头,他的黑眸里沉淀的湖水被搅动了。他甚至是哀伤的望着我。 他不骗我,为何要伤感?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帝,我呆呆的看着他。他伸手,抚摸着我的下巴:“光华……” 他总是有话说,什么都是他对。他主宰一切,连带我的心。 我猛躲闪开,他的手还抬在那个高度不动。他瞧了瞧自己的手,好像不懂我的怒气从何而来。 我大声质问:“天寰,你亲眼见过我父亲,你让人帮叔叔即位?你杀了我父亲?” 他一愣,薄唇微翕,好像我的每个字,都在他口里被他过了一遍。他退后了一步,过了许久,才扬起头,居然露出了那个笑涡,他眼里的泪水,方才还晶莹,目下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恨死他的笑涡了。他怎么笑得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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