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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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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前,将娉婷从床上扶起来,瞥见娉婷眉头猛然一蹙,忙问:“怎么?是哪里不舒服?” 娉婷坐在床边,闭目养了一会神,才睁开眼睛,缓缓摇头道:“不妨事的,起急了,不知道扯到了哪条筋骨。” 水很暖。婆娑轻舞的水雾,笼罩打磨得光滑的铜盆。纤纤十指慢慢地浸入水中,感觉截然不同的温度。 红蔷盯着那十指看,轻叹:“好美的手。” “美么?”娉婷问。 “美。” 娉婷将手抽离水中,红蔷用白色的棉巾包里起来,轻轻拭干。 水嫩的指尖,形状美好的指甲,细葱似的十指。 娉婷笑了:“美又如何?这双手,再也不会弹琴了。” “为什么?”红蔷好奇地问。 娉婷似乎没了说话的兴致,别过头,闲闲看窗外一片寒日的肃杀。 红蔷伺候娉婷已经有一个多月,大致知道她的脾气,知道自己多事了,不敢再问,识趣地收拾东西,端起钢盆,退出西厢。 脚步迈出门槛,在转身的瞬间,一个声音从背后细微地传来。 声音如烟,可以被风轻易吹散,只余一丝残香在耳边徘徊。 “我……没有琴。” 琴来得很快。 未到晌午,一具古琴已经放在案头。 虽不是凤梧焦尾,但半日内在这荒僻地方可以找到,已算难得。 娉婷伸手,抚着那琴。她温柔而爱怜地抚着,彷佛那不是琴,而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极需要她的安慰。 红蔷又进来了。 “姑娘现在可以弹琴了吧?” 娉婷摇头。 红蔷道:“不是已经有琴了吗?” 若有若无的笑意,从微红的唇边勾起。娉婷心不在焉地,仍是摇头:“有琴又如何?没有人听,岂不白费心力?” “我听。” “你?”娉婷顿了顿,转头,含笑问:“你听得懂?” 红蔷沮丧之色未现,娉婷又温柔地笑起来:“也罢,姑且当你听得懂吧。”洗手,点香。 白烟缈缈,飘舞半空,带着说不出的温柔,轻轻钻进人的鼻尖。 端坐,养神。 勾弦…… 一声轻吟,从颤动弦丝处舞动看不见的翅膀,摆开妙曼身姿,凌空舒展。 “故乱世,方现英雄,故英雄,方有佳人。奈何纷乱,奈何纷乱……” 她倾心吟唱,拨动琴弦。 莫论英雄,莫论佳人。 这一对,不过是痴心人,遇上了痴心结。她知道的。 “故嗜兵,方成盛名;故盛名,方不厌诈,兵不厌诈,兵不厌诈……” 她在唱,她的手又细又白,却稳如泰山。 勾着弦,宛如回到云雾中险恶万分的云崖索道,她躺在楚北捷怀中,说着永不相负,脚下却是万丈深渊。 兵不厌诈,情呢? 阳凤身在千里之外,来了三封信,字字带泪,一封比一封焦虑。 娉婷忍住心肠,将千里而来的纸信,一一撕成碎片,化成漫天纸蝶飞散。 尽释前因。 怎么解释?如何解释? 她不能葬送敬安王府的血脉。 她更不愿相信,楚北捷对她的爱,抵不过一个天衣无缝的骗局。 若真有情意,怎会经不住一个诈字? 若深爱了,便应该信到底,爱到底,千回百转,不改心意。 “故飞燕,方惹多情;故多情,方害相思;一望成欢,一望成欢……” 婉转低述,申明冤屈,是最聪明的做法。 以心试心,妄求恩爱可以化解怨恨,是最糊涂的做法。 娉婷抚琴,轻笑。 女人求爱,无所不用其极。 她已聪明了一世,糊涂一次又何妨。 最后一声尾音划过上空,盘旋在梁上依依不舍越颤越弱。娉婷抬头,看见红蔷一脸如痴如醉,已有两滴珠泪坠在睫毛上。“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娉婷忍不住笑出来。 红蔷举手拭泪,不满道:“都是姑娘不好,弹得这么凄凉的曲子,倒来怪我。” 娉婷皱起小鼻尖,露出几分小女儿表情,啧啧道:“好好的曲子,听在你耳里,怎么就变得凄凉了?” 搁了手,刚要叫红蔷将琴收起,漠然进了屋,道:“王爷说姑娘弹琴后,请将琴还回来,日后要弹时再借过来。” 娉婷灵眸转动,欲言又止,缓缓点头道:“也好。”叫漠然收了琴,踱到茶几边,将上面的茶碗端起来送到嘴边。 红蔷忙道:“那茶冰冷的,姑娘别喝,我去沏热的来。”上前举手要接。 娉婷却不理会,答道:“我刚刚弹完琴,浑身燥热,冷茶正好。”不等红蔷来到身前,将茶碗揭开,竟一口气喝干了里面的冷茶。漠然刚把琴抱起来,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时值寒冬,那茶冷得像冰水一样,娉婷自从敬安王府之乱后,连番波折,身体已经大弱,猛然灌了一口冰冻的茶下喉咙,觉得彷佛整个胸膛都僵硬了似的,片刻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红蔷见她脸色有异,急道:“看,这可冻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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