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妃子血 | 上页 下页
二〇


  答喜苦笑,身为武者的我竟说怕冷,不是谎话又是什么?

  西日昌登基后,他的一干女人都册封入宫,举目无亲的钱妃成为了大杲新的皇后。新后的确立象征着皇权被高度集中在一人之手,而历来帝王都恩宠有加的贵妃之位,西日昌给了我。想来不日后西秦那些无事生非的人,又要杜撰一段西秦女子独占大杲新帝欢心,又叫六宫粉黛伸长了脖子。

  事实上我的确独宠于大杲后宫,西日昌即位至今夜夜留宿月照宫。他在我身上使尽千般手段,万种柔情,虽我的心弦未再被弹响,却也感到了他对我身体的眷恋。我们的情事极尽旖旎,仿佛彼此就是平生唯一挚爱,仿佛对方就是此生命中注定的伴侣。然而在激情退去、溺爱倦止后的长夜,我清醒地聆听自己的心跳,它伴随着那一份始终不甘的仇怨和绝不被征服的反抗。同样清醒的还有身侧的男人,他总是无声地抚摩我年轻赤裸的胴体,带着永不满足的贪婪和毫不掩饰的告诫——忤逆则亡。

  那把粗制琵琶除了第一次奏响过四时好花就一直搁置于锦盒锁于高阁,我每日弹起的是“傲霜”。

  放下“傲霜”,我听见殿外来人。

  新来的小太监脆生生道:“启禀娘娘,翟嫔娘娘求见。”

  翟嫔,也就是西秦长公主,前大杲皇后。西日昌以高压手段截断了有关她的谣言和绯闻,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大杲宫变中扮演了一个不可见人的角色,在宫变之后成为了一个不可见人的嫔妃,而现在这个不可见人的女子来求见我。

  “不见。”

  太监递上一把纸扇,“娘娘,这是她硬塞给小的的,还请娘娘过目。”

  我打开洒金墨面的纸扇,上面只一幅山水画,小桥流水夕阳西照。

  “传。”

  我屏退了宫人,见到了袅娜仙姿的翟嫔。我没有闲情听她寒暄,直截了当地道:“拿来!”

  她从袖中取出白绢一片,上面点点嫣红宛若桃花盛开。

  “这是陛下的血书。”她口中的陛下乃西日明。

  我接过展开一看,果然是几味药名。牢记于心后,我引火折将白绢焚了。

  “你有何求?”我问。

  翟嫔幽怨道:“翟沅霖别无所求,只愿娘娘记得,娘娘你始终是我西秦人。”

  我冷笑一声,整个西秦于我,只一枚银元的恩惠,而那枚银元已然空掷。

  当晚,我于西日昌身下承欢,一反常态的骁勇妩媚。也许那样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柔风细雨的非我,娇弱任君采撷的非我,既然不得不合欢,我也要以自己的方式。我缠绕在西日昌身上,热情而率性,曲心而纵欢。西日昌则狂热地回应了我,我们仿佛又回到以前,恨不能互为血肉,即便灰飞烟灭也要占据对方也要掠夺对方。但是与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们的身体真心相爱。

  我的身体再度发出惊魂的颤音,它响彻心扉,蹿出躯壳,穿云裂石。我飞了,冲破禁锢,翔上天际,然后化为风散为雨,融入广阔的苍穹。

  我软软地瘫痪于西日昌的臂弯,艰难地抽离,我将离他而去,我将自由。西日明最终破解了落霞丸的解药,这是他最后失败翻盘的凭仗,也是导致他败亡的一个原因。江山岂是一枚毒药能掌控?毒药能摆布的只是人,而且是短暂的。

  离开前的最后一个长夜,我枕他臂上,默默地凝望,我要将他的容貌牢牢刻画在心上。修眉入鬓,斜吊双凤,直鼻薄唇,精雕细琢的脸庞。我一直知道他生得俊俏,却从不曾放入心坎。合着眼帘的他没有阴毒,没有凶残,没有淫邪,只有单纯的俊美。我遏制住心头不下万次的杀机,以他的修为我稍有动作他都会察觉,而我来不及致他于死命他的手速就会取了我的性命。

  我只要记住,铭刻于心,有朝一日等我秘术大成,当讨回前辱。

  他忽然睫毛一颤,我飞快地闭眼。他转身搂住我低语:“我知道你没有睡着,一直在偷看我。”我们二人独处的时候,他还是习惯道“我”。

  我睁开眼叹道:“今晚我睡不着。”

  他柔声道:“那我陪你说说话吧!”

  “嗯。”我贴上他胸口,听他温声细语。

  “说什么呢?嗯……以前啊,有个小孩,总以为自己很聪明很厉害,又总不想叫人知道他很聪明很厉害,他就躲在了他哥哥身后……”

  “什么风光他都不要,什么责任都担在别人肩上。直到他碰到了他的业师,这才知道天大地大人外有人,这才知道光韬光养晦是不行的,韬光养晦需要的是足够强的实力。小孩嘛,当然不够强……”他轻轻笑了声,“后来小孩听了业师的话,露出了自己的一个长处,让人知道他并不好欺负,他并不是一个怯弱的小孩。”

  “你很强。”我幽幽道,“从小就很强。”世上没几个少年会想到韬光养晦,躲在别人的风光后面,至少我就做不到。如果我能做到,那我的命运就不至如此。我应与世上无数贵族少女一样,懵懂地等着出嫁,幸福地获得家人的祝福。

  他轻轻拭去我的泪,“你哭了!”

  “我真是个坏人呀!又叫我的小姝黎哭了!”他叹道,“这么坚强的你,竟然哭了!”

  “做个好皇帝吧!”我苦涩地道。

  他忽然定定地望着我道:“不要离开我,我要你这一辈子!”

  我怎么就忘了,这个男人除了当世几无人能敌的心机,他也很擅长抒情,我怎么就被他三言两语引了句让他起疑的话?

  他见我不答,一手捧住我的脸,凑近,斜吊的眉梢,风流处透出一股狠劲,“我不要你说,承诺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我反握住他的手,我们十指交缠,身躯紧贴。我在心里说,身体也是不可信的。仰头,我吻上他的唇,温存的细密的,将他的味道一并记住。

  天亮的时候,我从他手里接过最后一次落霞丸的解药,接下去,我将有十五天的充裕时间在宫外凑齐以后的。

  我将“细水”解下搁在床榻,“逆龙斩”从陈隽钟调离那日就回到了西日昌手中。

  面对两把琵琶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留下了“傲霜”,背走了粗琵琶。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